夜色深沉,晚风渐起。
天台。
二人靠着栏杆,眺望城市内尚未熄灭的灯火,它们迷离,幽暗,随时都要一同沉入夜的寂静。
马修把手中的香烟伸出栏杆,与路过的风一同享用,不多时烟草便已燃成灰白的余烬,烟雾缭绕,在空中划过柔美的曲线,最终汇入遥远的天际。
似是岛屿也要借助这一口,抒发内心的孤独寂寥。
曼森将烟蒂按死在栏杆上,他从没见过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如此迷茫,尽管男人在极力克制着一切。
“医生,我要离开这座岛了。”
马修轻声开口。
“什么时候。”
“十天以后。”
“看来你不需要我的临终关怀了。”
“哈哈,那还真让人遗憾呢。”
“治好雾病,你准备做些什么?”
马修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转过身来,胳膊搭在栏杆上,用力吸了口混合着花香的空气。
“继续送货?或者再开家杂货店?或者.....”
他看向自己被厚重老茧包裹的手,“或许继续做一些兼职。”
“杀人?”
曼森直截了当地发问。
“.....对,杀人。”
马修的声音有些低落,“不像你,它们只能带去死亡呢。”
沉默,话语消逝在风中。
“我吗.....”
曼森又点上一根香烟,“愿意听个故事吗,拉斯特先生?”
“故事,当然,这是一个听故事的好时候。”
“我和你说过,我以前上过战场,记得吗。”
“对,作为随军医生,崇高的职业。”
“抱歉,我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履历看上去好看些。
为再次面试一所颇为著名的医学院做些准备,因为某些缘故,他们拒绝了我的第一次申请。
老实说,我对战场的认知只来自联盟的胜利宣传和一些低俗小说中英雄孤身一人深入虎穴,拯救心上人的老套情节。
对于尸体,我倒是有着一定了解,但那主要来自于课本,解剖室,还有午夜荒凉墓园挖开的墓穴。
我以为我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
可第一天夜里,我就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幼稚可笑。
由于低估了敌军的顽抗程度,我们与其在丘陵地区展开了多日的拉锯战,那天夜里,我们夺回了那处高地。
停战,修整,我所在医疗小队接到长官命令,前往高地救助伤员。
一到那,我便彻底呆住了,双脚发软,手已无法握住医疗箱,胃液在我的腹腔翻腾。
我吐了,把晚餐,午餐,早餐,连着我那微末可怜的勇气,一并吐了出来。
马修,你见过地狱吗?
在发生这场该死的战争前,我曾去过这个地方,这里是一处花园牧场,由一对老夫妇经营,他们还有两只天鹅和一条喜欢打滚的斑点狗。
可现在什么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