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肯?”
李澹语气低沉下来,侧目看向周彪。
直到此刻,再也无人敢小视眼前这个新知县,一如贺冕这般巧舌如簧的聪明人,此时也是噤声,生怕再在言语中被李旦找到破绽。
这……这可如何是好……
周彪陷入两难,李澹却是大袖一挥,强硬道:“既如此,那便不劳烦带路了,我自派人上门去取。”
周彪顿时跳脚,这回他是真急了,话里都带了哭腔:“岂有此理,你身为父母官,我无罪,你凭何编织名目,行抄没之实!天道不公!”
“你已答应付这整地费,众人皆是听见,莫非想欺官抵赖不成?”
李澹话说到一半,表情突然凶狠起来,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借契,接着道:
“至于你说你无罪,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周彪定睛一看,这不就是当初自己借钱给牛三木的那张借契嘛,他反倒是一笑,反咬一口:
“这正是当年我与牛呆子他爹签下的借契,白纸黑字,童叟无欺,倒是知县你仗势欺人,硬生生搅了这正经买卖。”
“看来周财主是知道此事的。”
“自然知道!”
贺冕听了周彪的话,只觉得自己输得不冤,身边都是蠢货,这李知县设一个口袋,姓周的猪就往里面钻。
李澹显然看到了贺冕的表情,但眼下没功夫管他,朝周彪道:
“那行,依大明律,每月取利不得超过三分,累利不过一本一息,而你月利五十分,累利两倍于本,更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依律当处何刑?”
老魏幽幽道:“依律本为笞四十,数罪累计兼加一等,应处杖刑一百。”
打一百板子!
周彪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瘫软下去,正常人哪里挨得过一百下板子?更不用说自己早就把李澹得罪狠了,这板子肯定是往死里打。
横竖是一死,怎可不拉上几个垫背的?
周彪人还倒在地上,当即大喊道:“现在这个世道哪还有月息三分利的事情,又不止我一家放月息五十分!
乡头卢家,乡尾卞家,河堤唐家,还有他们贺家,哪个不是如此?凭什么只打我,不打他们!”
“哼,说得好!谁说本县不管,你的板子暂且记下,且待本官一一排查,若有月息超过三分之事,本县决不轻饶!”
乡人听着李澹的话,又是一阵欢呼,此时浮宫乡的百姓们是真服了。
这知县是真敢干呐,像他们这样的平头百姓,难免会摊上年景不好的时候,每次借钱,他们都要脱层皮,现在可好了。
倒是贺煜,这边刚挨完板子,就听到周彪的声音,勃然大怒。
这刚挨了二十板子,现在又要打,铁腚也扛不住啊!
于是贺煜撅着屁股大骂道:“你这周扒皮,自己要死便死,为何拖上咱贺家,狗东西打死活该,李知县不打你,我巡检司也要打你!”
此时贺冕向前一步,正要开口应对,却被李澹抢先一步抬手制止。
“不错,贺家在乡中素来颇有贤名,贺巡检也是兢兢业业,今后还需倚重,本县是不会信这种胡乱攀咬之词的,若是真有此类事情,也肯定是恶奴所为,贺巡检,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正是正是!”
贺煜点头如捣蒜,虽然打了自己板子,但他突然觉得这知县人还不错。
至于一旁得贺冕,内伤都要憋出来了,事事都是贺家得利,旁人如何看?
这是把贺家架在火上烤,这个李澹,用心何其险恶!
但事已至此,贺冕只得在旁无奈长叹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