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马车上,向着浮宫乡返回,一路上,表情有些落寞,而张恭在旁,却是讥讽道:
“都闻浮宫乡贺乡老足智多谋,是在世孔明,海澄县的其他乡老都对你推崇备至,今日竟败给一个毛头小子,这么看来也不过如此,今日之事,我会如实回报给林大人,恐怕林大人要对贺老失望了。”
贺冕此时靠在马车上,双目紧闭,只等马车到站,这才蹦出一个“请”字。
待张恭一走,贺冕猛地睁开眼睛,暴怒骂道:
“蠢货!”
“一个两个,都是蠢货!”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发泄一通,贺冕这才下车,缓步入宅。
可等在宅院里的却是一个在贺冕意料之外之人。
贺成,乃是贺家资历最老一辈人,就连贺冕都得管他叫上一声叔伯,只是贺成年事已高,平时房都少出。
“成叔。”
须发皆白的老人默默点头,示意他跟上。
待到正厅,却发现贺家族老已是坐的整整齐齐,自己对面的位置,贺煜正趴在木凳上。
贺成坐于最上位,贺冕坐于其左手边,但贺冕知道,自己这个位置恐怕不保了。
他屁股还没坐热,贺煜便是洪声发难:“贺冕,你这个家主的位置坐的可踏实吗?居然想出用咱们贺家钱去讨好县官的事情!”
贺煜没说完,又一族老接话道:“此事我们都听说了,慷他人之慨你倒是不客气,三千亩田,五折也要万两白银,这钱你掏的出来吗?是要贺煜的布庄出?还是要我的铁铺出?”
“恐怕不止,我的渔庄与老五的码头你都想要吧?”
“哼,真不愧是孔明在世,这算盘打的精明,人情你得,钱我们来出,回头还不知道你要从那新来知县手上吃几成克扣!”
“而且我听张大善人说了,贺冕,此次事情办砸,林大人对你也很失望,当初是林大人看中你,加上头几年经营的确实不错,咱们才勉强认你这个家主,但今天这事儿发生了,你这个庶出子做家主,我不服!”
“我也不服!”
贺煜此时抚手道:“不错,咱们贺家家大业大,在这浮宫乡,也算是一枝独秀,即便真摊派下来,少说得要个三四千两银子。
若不是今日我硬生生吃下了那县令的板子,还不知道会给咱们贺家带来多少损失!不过能为咱们贺家省下这些钱,咱这二十下板子,也不算白挨!”
顿时,众人开始恭维起贺煜,贺煜虽然屁股此时还火辣辣的,但心情大好,又道:
“那李知县也亲口说了,日后少不了本巡检的帮衬,我想以后贺家谁当家主,不用争议了吧。”
“贺煜当家主,我没意见。”
“我也同意。”
没人在乎贺冕的意见,所有人都当他不存在一般。
太正常了,因为贺冕是庶出子。
虽然他贵为家主,可他手下几乎没有产业,家财不予家奴的传统,似乎早在此时便已有了。
庶出子,就是家奴。
坐于堂首的贺成看了贺冕一眼,正当他想开口自辩之时,贺成却是抬手制止:
“从今日起,贺煜为贺家家主,贺冕,分家旁出。”
分家旁出!
就连贺煜与其他族老都没想到,这老迈的贺成做事居然如此决绝,就连最讨厌贺冕的贺煜,都未想过要做绝到如此份上。
而贺冕此时坐于位上,静静看向那瘦如枯槁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