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尘和尚摸了摸悟能的光头,呵呵笑了起来:“那小天师厉害得很,不必我相助,猴儿却同我佛有缘,不好坐看他殒身。”
悟能听得似懂非懂,于是便不再询问,依旧抬头观看高空中的那团乌云。
老和尚摇了摇头,伸手在自家徒儿眼睛上一抚而过。
悟能只觉的自家眼睛一凉,禁不住闭眼揉了揉,再抬头时就看清了那云层中一人一猴的大战,顿时忍不住连连惊叹起来。
清凉寺是佛门法眼宗祖亭,修持佛门法眼,号称能看破三界红尘诸般迷障,为众生开示佛法真谛。
了尘老和尚身为寺中主持,一双法眼看得清楚,隐隐觉得那泼猴同佛门有些缘法,故而才时时关注战局,准备猴王遇险时就出手相救。
“那日在禅定中见观世音菩萨垂泪,想来是有劫数将至,贫僧若能度化这神猴入我佛门,未来自有无穷好处。”
“观音菩萨慈悲为怀,这劫数不知要使多少百姓蒙难,哎!众生沉沦苦海之中,着实令贫僧心中难安!”
此刻高空中一人一猴战斗的愈发激烈。
猴王身上猴毛好似无穷无尽,长明仙子纵火不知焚烧了多少猴王变化的分身,但场中依旧有四五十只猴子一边怪叫,一边持铁棒乱打。
张牧之脚踏青莲,一手持剑指,一手捏雷诀围着猴王真身往来飞驰,三五斩邪剑像是一条银龙在空中穿梭,森寒刺骨的杀意充斥当场。
猴王背后的披风已经被雷火焚毁了半截,此刻依旧持铁棒斗得凶猛,身披金甲威风赫赫,口中一边怪笑,一边骂个不停。
所言无非是嘲笑小道士无能,只会倚仗法宝偷袭,骂小道士卑鄙,心思龌龊,想要攀龙附凤。
二人的争斗似乎僵持住了,谁也奈何不得谁,又都不甘心退走。
战斗到现在,哪个先退一步被对方抓住机会,都难逃挨打的局面。
灵应观上空,隐藏身形正在观看的王灵官分身逐渐不耐烦起来:
“小道士能同这泼猴斗到现在,已经算很难得了,再打下去难免要法力不济,不若助他一助……”
王灵官分身手捏个法决刚欲打出,突然又停了下来:“这猴头运气不好,小道士的姘头来了,无需我出手了!”
远处自西南方向有一道金光飞来。
金光中正在飞驰的人影经过两人战场时刚欲绕开,突然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然后瞬间就停了下来。
身穿粉衣的天孙娘娘在高空现身,站在云头伸手一抬,将一个金色梭子朝猴王丢了过去。
猴王刚刚挥出一棒将斩邪剑磕飞,突然见一道刺目金光朝胸前飞来,连忙持铁棒招架。
“轰隆”一声大响,猴王只感觉一股大力撞在铁棒上,接着自己便立不住云头,身形止不住地往下方落去。
张牧之终于觅得机会,顾不得查看帮助自己的人是谁,只手中雷诀一推。
一座闪烁着五色雷光的山峰显化而出,朝坠落的猴王砸了下去,然后才伸手一招,将斩邪剑归入身后剑鞘中。
“原来是天孙娘娘!贫道谢过娘娘援手之恩。”
张牧之看到那人微微一愣,随即面上现了笑意,从容地躬身道谢,好似面对一个早已熟识的挚友。
长明仙子所化的火焰在场中一绕,就把所有的猴王分身都焚烧成了灰烬,然后看了天孙娘娘一眼,身化一道火光飞入小道士头顶的芙蓉冠中。
天孙娘娘收回了自家飞梭,站在远处望着对面那玉树临风的小道士,心中不知怎地突然升起一股羞意,只是躬身福了一福,算是回了礼,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张牧之只好笑问:“娘娘何来?”
“总不会从龙虎山而来,到此寻我吧……”
小道士心中暗想,却未注意到自家袖口中有一只铜钱大小的蝎子爬了出来,从高空坠落朝那猴王追去。
天孙娘娘好似恍然大悟:“哦!我去南京城寻药王讨要些灵药,给张……张叔父医治伤势……”说着说着声音便小了下来。
张牧之再次躬身道:“娘娘费心了,贫道在此谢过娘娘为我父亲往来奔波。”
天孙娘娘连忙摆手:“没有没有……这是身为晚辈分内的事儿……”
张牧之一愣,天孙娘娘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一张俏脸上红霞更盛,喃喃道一声:“我走了……”随后身化金光往南京城里飞去了。
小道士遥望了一会儿那道金光坠落的方向,然后回过神来,脚踏莲台站在云端沉默不语。
张牧之一时也理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欣喜,茫然都有些,还有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要去追杀那猴王。
“那猴王肉身强悍,又有通灵变化之功,想必此刻已经逃了。”
“也罢,指望他这次长了教训,不要再来搅扰。”
张牧之驾驭莲台飞回灵应观中,自己一个人坐在院中石凳上默念了几遍清静经后勉强平复了心境,才发现玉罗刹变化的蝎子已经不在袖中了。
“许是追那猴王去了,她不是鲁莽之辈,倒也无需太过担心。”
却说清凉寺中,了尘和尚下令关闭了供奉观世音菩萨的大悲殿,让众僧人领香客去往别处礼佛,自己则带着徒弟悟能站在殿门口等待。
“轰隆”一声,一个金色身影从高空坠落在大悲殿门口的广场上,然后烟尘四起,碎石崩飞,青石地面被砸出个丈来大小的深坑,
悟能小沙弥连忙大叫:“师父!那神猴果然掉下来了!”说着便要跑上前去查看。
了尘和尚被唬了一跳,连忙伸手拉住自家徒儿:“且等等!事情还没完呢!”
话音刚落,一座五六丈高的山峰轰然镇压下来,山峰上闪烁着噼里啪啦的五色雷光,两个和尚还未靠近便觉得一股热风迎面扑来。
“道家五雷正法果然厉害!”老和尚胡须、衣袖被大风吹拂,忍不住开口赞叹一声。
过了几个呼吸场中风波才平息了些,了尘和尚领着悟能走上前去,观看被山峰压住的猴王。
却说那猴王被天孙娘娘使法宝打了一下,只感觉胸口发闷,周身无力,平时一棒就能轰碎的山峰此刻却压得他动弹不得。
那山峰上的雷光不停地打在他身上,虽不能使他重伤,却也让他筋骨酥麻,大大减缓了恢复的速度。
“娘的!小道士就会偷袭!不仅自己偷袭,还找了个厉害的帮手暗算老孙!”
“没来由的心里憋屈!”
这猴王心中愤怒却不太慌乱,他知晓这山峰镇不住他,逃出去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正在这时候,一老一小两个和尚来到近前,探头探脑地观看。
悟能小沙弥忍不住惊叹:“师父!你看着这面目,真是个猴子啊!”
猴王心情烦躁,刚欲开口喝骂,突然眼睛一转,开口大叫:“见过这位长老!人家都说佛家慈悲为怀!还望长老救一救老孙!”
了尘和尚手持锡杖上前一步,躬下身子笑问:“神猴要老衲如何救你?”
猴王在脸上堆起笑意:“若长老能掀起老孙身上这山峰那是最好,若无此法力,还望寻些能恢复法力的灵丹给老孙吃一吃,老孙拜谢!拜谢!”
了尘和尚悬了一声佛号后才道:“老衲只懂坐禅念经,不会道家那起炉烧丹的本事。”
猴王刚欲泄气,又听老和尚说:“掀开你身上这山峰倒也不难,不过事前你需得答应老衲一件事。”
猴王连忙道:“莫说一件,纵使千件万件也答应,长老只管说来,老孙一向守诺的很!”
了尘和尚点了点头:“也无它事,只是放你出来后你切不可再去寻那道士报仇,那道士正是运数昌隆的时候,纵使你修为再高些也难以胜他。”
猴王瞬间就变了脸色,刚欲开口大骂,又强自按捺下来:“好好好!老孙答应了,答应了!但请长老快快施法,掀起老孙身上的山峰!”
了尘和尚将锡杖点在山峰上,正欲运转法力,突然山下的猴王开口大叫起来:“啊!头疼死了!长老救命!救命!”
这猴王叫的凄惨,老和尚连忙停下动作低头观看,见猴王后脑处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只黑色蝎子,此刻正将尾钩深深刺入猴王皮肉里。
“小天师这门下也是个不吃亏得主!”
老和尚摇了摇头,伸出手指一弹,便将玉罗刹变化的毒蝎弹飞了出去。
那猴王后脑上只一瞬间就起了个大包,疼的猴王大声哀嚎,鼻涕眼泪止不住地在脸上流淌,要多凄惨有多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