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娘听了这声音,心里打了个突突,抬头一看,果然是郑李氏。原来她已经走到李家油坊了。
“呵!连孝服也不穿,你打扮得这么俏,打算去跟哪个情郎幽会呀?”郑李氏抱着膀子像堵肉墙似得堵住了去路。
惠娘平常就有些怕她,现在又被她说中的心病,哪里还敢答话,赶紧埋着头,想从旁边绕过去。
她觉得现在街上所有的人都在盯着她看,她只想赶紧逃走,远离这个令人厌恶又害怕的恶婆娘。
郑李氏却伸出肥胖似猪蹄般的大手,一把揪住了她:“老娘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
惠娘挣了几下,发觉挣不脱她的魔爪,便只好用告饶的语气说:“你莫这样!”
她实在没有胆量跟郑李氏吵架,自己完全不是她的对手。这个郑李氏不但骂架的功夫一流,便是身手也着实不是一般妇人能比的,她曾单手将一个乡下来城里卖油的老汉打倒。据说那老汉回家躺了小半个月。
“小浪蹄子!老娘偏不放你!”郑李氏将她拽到街道中间,气势汹汹地责问:“我来问你,王矬子刚刚死去,尸骨尚且未寒,你不在家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地守灵,穿得这么花俏,又想去勾搭哪个野男人?”
这时,陆续有几个路过的行人停住了脚步开始看热闹。
惠娘被她如此污蔑,也有些急了:“你莫胡说!别胡乱污人清白!”
她一直不明白,郑李氏为什么老是同她过不去?一直在编排她和杨庆亮的坏话!现在更是无事生非地拦住她的去路。
“呦呵!你个小骚狐狸!还敢顶嘴?看老娘不把你这张逼嘴撕了!”她松开拽住惠娘的手,卷了卷袖子,故意装作张牙舞爪的样子。
旁边一个瘦高个儿的妇人小声说:“那杨庆亮挺凶的,听说王矬子就是他给害死的,我看还是别太过分了,万一惠娘找了杨庆亮来,咱们也是要惹好大的麻烦。”
“怕那小子作甚?他昨天就已经被衙门的人给抓起来了!杀人偿命,那臭小子早晚要被押去菜市口儿砍头!”郑李氏消息灵通,早就把这事情给打听清楚了。
惠娘见她这副吓人的模样,一时有些害怕,又听她说杨庆亮被抓要砍头,心里十分慌乱,连忙求饶说:“郑家娘子你饶了我吧!我不敢顶嘴了。”
郑李氏向来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见惠娘服了软,越发猖狂起来:“刘家嫂子,你过来按着她,老娘剥她的衣服!让街坊邻居们都来瞧瞧这偷人养汉的浪货!”
惠娘听她说要剥自己的衣服,也是急了,将食盒抱在怀里,一低头猛地撞了过去。
郑李氏没有防备,一下子被撞了一个仰八叉。
“哎呦呦!”郑李氏连声呼痛。
她气喘吁吁地从地上爬起来,气急败坏地骂道:“气煞老娘了!这骚蹄子竟然敢撞我!看老娘不把你扒个精光!让你丢人现眼,永远也没脸再出门!”
但刘家嫂子却没有上去帮忙,十分机灵地往人群里缩了缩,藏在里面看戏。
郑李氏也顾不上再去找帮凶,一边恶狠狠地骂着,一边气势汹汹地猛扑了上来,一下子就将惠娘摁倒在地。
惠娘吓坏了,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哭带喊地叫着:“亮子,亮子,你在哪里?快来救我!”
郑李氏听他叫杨庆亮,更加愤怒,拽着她外面的襦裙,“刺啦”一下,撕烂了一片,露出里面洁白的一片肌肤。
惠娘脸上一片惨白!如果真被人在街上剥光了衣服,那她也没脸再活在这个世上了!喝药、投井、上吊?反正是赶紧死了,总比丢死好!
她双手紧紧捂着被撕破的衣服,眼泪哗哗地淌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叫喊求饶:“求求你别撕了!你杀了我都行,求你别再撕了……别撕了……”
这样一闹,街上许多行人都停住了脚步,围在旁边观看起来,连街道两旁的一些商户、住家也都陆续走出人来,站在外围看热闹。
郑李氏一看人越来越多,就更加兴奋了,此时正是扬名立万的时刻,如何能因手下败将求饶就放她一马:
“街坊邻居快来看呀!都来瞧一瞧这个偷人养汉、谋杀亲夫的淫妇,她丈夫尸骨未寒,她就脱了孝服,忙着去和野男人幽会呀!”
惠娘羞愤难当,泪水里都快淌出血来了。
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你快杀了我吧!我不想活了!”
郑李氏正要将惠娘的衣服再撕开一道,猛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怒喝。
“住手!”
第七十一章我的女人
郑李氏只一回头,就看见满面怒容的杨庆亮、甄勇正站在她的身后。
她惊讶地把嘴O成了鸡屁股的模样,有些心虚地说:“咦,你怎么从监狱里出来了!”
杨庆亮一伸手将肥胖的郑李氏提溜了起来:“你这恶妇,惯会欺压良善!老子出来正好教训你!”
郑李氏被他拿住肩膀,痛的哇哇大叫,鼻涕眼泪一起飞溅了出来,表情夸张至极。
杨庆亮只推了她一掌,她便不由自主的噔噔噔向后倒退了几步,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
“哎呀,天老爷呀!杀人啦!还有没有天理王法呀!”郑李氏坐在地上,嚎着嗓子哭喊。
旁边一个瘦小的汉子从人群里钻了出来,快步走到郑李氏跟前,低声说:“算了算了,咱惹不起他们,快回去吧!”
正在哭天喊地的郑李氏突然变了一副凶悍的嘴脸:“郑二,你个废物!你老婆被人欺负,你就只会当缩头乌龟吗?当初我爹让你入赘,就是让你来当顶门柱的!你他娘的要不是软蛋,就去给老娘讨个公道!”
郑二被她数落的面红耳赤,鼓了鼓勇气,站起来朝着杨庆亮走来。
甄勇一闪身挡在了前面:“郑二是吧!就你这怂样,连自家的婆娘都管教不了,还他娘的好意思跑出来丢人!”
郑二接连被人数落,也激出了火气:“关你什么事!别挡道,快他娘的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老子从来不跟怂货客气!”甄勇话还没说完就叉开蒲扇般的大手,照着郑二的左脸一巴掌扇了过去。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瘦小的郑二直接被他扇了一个跟头,趴在地上哼哼唧唧地叫着,却是不敢再爬起来了。
这时,杨庆亮走到惠娘跟前,见她披头散发、浑身是土,襦裙还被撕破了一块,面上泪水涟涟,状态狼狈不堪,登时怒火上撞。
他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盖在惠娘的身上,而后转身快步走到郑李氏旁边,伸手揪住她的衣襟,一把将她提了起来:“恶妇,你平日背后诽谤与我,我懒得与你计较,却让你以为天下人可欺,今日我便好好教训教训你!”
他扬起右手,照准了郑李氏的左右脸,“噼噼啪啪”正反手抽了她十几个嘴巴子。
郑李氏被他打的尖声怪叫,每挨一巴掌便是声嘶力竭地嚎叫一嗓子,待打完时再去看她,却是双颊肿如猪头,鼻子眼睛都快看不到了。
杨庆亮一松手,郑李氏便如一滩烂泥般摊在地上,捧着好大一颗猪头,一边杀猪般地叫唤,一边和着血水吐出几颗牙齿来。
“只扇几巴掌,忒便宜她了!我去将她这鸟油坊烧了!”甄勇从来就不怕把事情搞大。
杨庆亮立刻阻止了他:“不可!县城里建筑密集,你这一把火下去,怕是要烧毁半条街了!”
他斜眼扫了一下郑李氏,冷笑着说:“只将她家的油缸砸几个,给我听个响儿吧!”
甄勇大喜,拱手应道:“得令!”
然后几步蹿进李家油坊,“乒铃乓啷”好一通砸,凡是盛东西的容器都被他砸了个稀巴烂。
周围的看客见甄勇长相凶恶,又因为郑李氏平常为人恶劣,竟然没有一个人出面阻拦。
郑李氏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的油坊被捣毁,又气愤又心疼,大叫了一声昏死过去。
只有她的男人郑二满头大汗地忙着给她掐人中,周围的邻居都在冷眼旁观,就连平常与她关系最铁的刘家嫂子也不见了踪影。
杨庆亮走到惠娘身边,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对着众人大声宣布:“从现在起,惠娘就是我的女人了!谁敢欺负她,我便要他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惠娘没料到他会当街作出这番举动,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又是羞涩,又是激动,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眼泪虽然不停地往外涌,心里却是幸福极了!
女人不就是想找一个能够庇护她,给她安全感的男人吗!
她就这样蜷缩在杨庆亮的怀里,幸福地哭着。
杨庆亮就这样抱着惠娘,大踏步朝家里走去,甄勇笑嘻嘻地在后面跟着,徐业东夫妇也尾随其后,周围看热闹的众人不约而同地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来。
进了家门之后,杨庆亮才将惠娘放下来,拿去十两银子交代徐婶去成衣店给惠娘买两身衣服,让惠娘先在里屋候着,又让徐业东去街上的车马行雇一辆马车和几匹骡马,准备第二天回雅州的时候让众人骑乘。
待徐业东夫妇都出去之后,杨庆亮将房门关了,转过身来严肃的问道:“你老实跟我说,王矬子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甄勇打了个哈哈儿,坦然承认:“不错,王矬子就是让我给掐死的。”
外面一直传言王矬子是被杨庆亮杀死的,虽然惠娘一直不大相信,但心里总是有一些阴影。
毕竟,在她的印象里,杨庆亮的形象一直十分正面,陡然有负面消息,她自然是十分地抵触。现在听到甄勇的话,她心里的阴影算是消除了。
说心里话,惠娘现在对甄勇还是有点心存感激的,依照王矬子的无赖性格,只怕一千两银子也满足不了他的胃口,也许还会给杨庆亮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这可不是她所愿意看到的,哪怕杨庆亮是心甘情愿为她付出。
杨庆亮冷哼了一声:“哼,我就知道是你干的好事!”
甄勇毫不在意地说:“那缺德冒烟儿的怂货,就不该活在世上!他死了,惠娘就不必再受什么名节的约束,你也不会再有什么顾忌了,大家都欢喜!”
杨庆亮没好气地说:“我是担心你!这里不是战场,杀人是要偿命的!你这样做,万一留下蛛丝马迹,多危险啊!”
甄勇诡秘地一笑:“我敢杀他,自然是将一切安排布置妥当了,我有许多当时不在场的证人,便是大理寺的人来了,也定不了我的罪!”
“哦,是吗?”杨庆亮一直都认为他为人粗莽,没想到还有细心的一面。
“我当时跟许多好朋友在妓院吃花酒……”甄勇瞟了一眼惠娘所在的里屋,一副不足为外人道的表情:“呵呵,这个……细节你就不用问了,反正滴水不漏就是了!”
杨庆亮虽然对他在妓院聚众吃花酒的行为颇为不满,但是猜想这可能是他对外放的烟雾弹,所以只是白了他一眼,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对了,你这次打箭炉之行,结果如何?”甄勇总算想起了正事。
杨庆亮没有仔细说经过,只告诉了他大致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