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寅时许,天都还没亮,曾淳便早早洗漱完毕,吃了碗稀饭,准备出发了。
他入学国子监是奔着翰林出身去的,自然不能迟到,而且,他也想多认识点朝中权贵子弟,为以后掌控朝堂大权打下基础。
这国子监就是他以后欺君罔上的希望所在啊,里面到底有些什么人才呢,他真恨不得立马飞过去就好。
不过,这会儿他还不能飞过去,他还得跟老爹好好说说去宫里怎么办,而且他还缺点东西。
他看老爹都吃完稀饭放下碗了,还坐那里沉思,连忙凑上去满脸郑重道:“爹,这个时候你什么都不能想,至少在别人面前你要装出什么都不想的样子,就一心服侍圣上修炼。
你跟别人说话的时候也要注意,不要谈论朝政,就谈论修炼的事,而且还要时时刻刻把圣上的恩典挂在嘴边,有空就给圣上写写青词,这样才能博取圣上的恩宠。”
你小子经此一难好像突然间就长大了,学精了,我这当爹的都没你精了!
曾铣缓缓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曾淳又小心的道:“爹,儿蒙荫入监,同窗肯定都是朝中权贵子弟,儿想好好结交一番。”
你还想结交权贵子弟?
曾铣细细想了想,随即微微叹息道:“你是想使钱去请人家吃喝玩乐吧,朝中权贵子弟去得可不是一般地方,随随便便请人吃点酒估计都得几十两银子,我们这点钱根本就不够使得啊。”
这个的确,百十来两拿去结交真正的权贵子弟那就是做梦。
曾淳郑重道:“爹,那两个金元宝给我,再给我两个银元宝,你放心,我不会乱花的,我只是想让他们觉得我有钱,这样才能来钱。”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话弯弯绕绕了?
曾铣稍微想了想,便果断道:“秀兰,去取十两金子和十两银子给淳儿。”
赵氏闻言,那都不由得一愣。
这么多的金银都快赶上你半年的俸禄了啊!
不过,她看了看自己玉树临风的宝贝儿子,还是咬牙跑去把金银取了来。
她细心的把四个元宝给宝贝儿子装好了,还不忘满脸慈爱道:“淳儿,你还没取媳妇呢,钱省着点花。”
这点钱哪够娶媳妇的。
曾淳连连点头道:“娘,你就放心吧,我不会乱花,我还会赚很多钱回来呢。”
说罢,他便迫不及待背起早已备好的书箱跑出去牵上家里的老马,挥手道:“爹,我上学去了。”
这会儿还是初春,早上还是很冷,天色也还有点暗,但曾淳的心境却完全不一样了,他已然不是刑部大牢里待宰的羔羊了。
他已经成为国子监的监生,他爹也即将成为嘉靖的宠臣,他更是拜了未来首辅为师,他的前途可谓一片光明,他的内心那是一片火热,甚至,他觉得吹到脸上的寒风都带着那么一丝丝暖意。
春天真的来了。
正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大清早的街上也没什么人,他是一路打马往北疾驰,很快便赶到了安定门大街。
国子监很好找,一路沿着安定门大街往北,直奔城门而去,在最后一个路口往右转入成贤街,很快便能看到国子监的牌坊了。
这会儿虽然才寅时三刻左右,成贤街却已经是车水马龙,国子监的牌坊前都排起了长队了。
国子监的监生是有种种特权没错,但是,国子监的治学那也是相当严谨的,点卯未到,那后果相当的严重,所以,监生无人敢卯时后再来。
这个时候,不管是朝中大臣的子孙还是公侯勋贵的后代,乃至藩属国的权臣之后,那都老老实实在国子监的牌坊前下了马和车,排队等着学正核查腰牌和仪容。
曾淳还是第一次来,他也不知道这国子监具体有哪些规矩,他甚至都不知道马应该往哪儿栓,他只能学着前面人的样子,牵着马排着队慢慢往前走去。
不一会儿便轮到他了,那原本板着脸的学正一看他的腰牌,竟然变脸般温和的道:“曾淳,你是第一次来吧,司业大人想见见你。”
说罢,那学正直接命个衙役接过他的缰绳,又命个学录领着他往里走去。
学正和学录说白了就是督导学规的芝麻官,品级就正九品和从九品,司业就不一样了,那是国子监祭酒的副手,真正管理整个国子监事务的官员,品级比知县还高,是从六品。
曾淳知道,这应该是拜师徐阶起到效果了,至少,在这国子监里徐阶还是能罩着他的,人家一句话,司业就会好好照顾他。
他满心欢喜的跟着学录往国子监里走去,入眼就是一个富丽堂皇的三进大门,可惜这会儿大门没开,因为这是给当皇帝的进出国子监用的,他只能跟着学录从大门西侧的小门进入第一进院落之中。
第一进院落并不大,里面也就会一些花草树木和两个亭子,入太学门走进第二进院落那才是国子监真正教授监生的地方。
这里面那叫一个大,东西两边的六个大学堂每一面那都是开着十多扇大窗的,中间更是绿树成荫到处都是亭台楼阁。
结果,这还没到地头,他跟着学录一直往里走,走进第三进大院之中才到了祭酒和司业等官员值守的敬一亭中。
这敬一亭并不是亭子,而是一个面阔五间的大厢房,司业马一龙就在中间偏右的一间厢房之中办公。
曾淳跟着学录走进去,那是连忙拱手躬身道:“学生曾淳参见马大人。”
马一龙微微点头道:“嗯,不错不错,果然一表人才。”
说罢,他便对着那学录挥手道:“去,叫言恭过来。”
紧接着,他又客客气气的介绍起国子监的规矩来。
他这里刚介绍的差不多,一个壮硕的少年便跟着学录走进来,毕恭毕敬的拱手躬身道:“学生李言恭参见马大人。”
马一龙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便抬手道:“言恭,这是你们的新同窗曾淳,你带他去广业堂,好生给他介绍一下同窗。”
李言恭又毕恭毕敬的道了声“遵命”,这才带着曾淳往外走去。
这小子虎背熊腰的,浑身的腱子肉,一看就不像是个读书人。
曾淳跟着这小子出了敬一亭之后,便忍不住问道:“李兄,你是举监吗?”
他这其实就是拐弯抹角的说法,这小子绝对不可能是举人。
果然,李言恭憨憨的道:“我哪里有那本事考上举人,我是蒙荫入监的,曾兄,可不敢叫我李兄,你肯定比我大,我才十四呢。”
你才十四你长这么壮实!
这小子姓李,这会儿朝中正三品以上的官员就没有姓李的,而且,这家伙又这么壮实,极有可能是公侯勋贵之后,公侯勋贵里谁姓李?
朱元璋的外甥,曹国公李文忠!
不过,曹国公李文忠之子李景隆在靖难之役中是南军主将,所以爵位被夺,直到嘉靖朝曹国公的后人才被重新册封为临淮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