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总督京营戎政的就是临淮侯李庭竹。
想到这里,曾淳颇有些吃惊道:“令尊不会就是京营总督吧?”
李言恭又点头哈腰道:“是啊,那正是家父。”
你小子这么尊贵的身份在我面前点头哈腰干嘛?
曾淳愣了一愣便明白了,因为那些嚣张跋扈的公侯勋贵基本都活不过三代,洪武朝册封的几十个公侯勋贵延续下来的好像就三家,永乐朝册封的公侯勋贵延续下来的好像也不到十家!
这些能延续下来的公侯勋贵虽然一个个都手掌兵权,位高权重,但基本都老实的很,苟到了极致。
嗯,这个苟道要好好学学,凡是能麻痹当朝皇帝的,那都得好好学学。
曾淳琢磨了一阵,李言恭已然带着他走进广业堂中。
广业堂里面着实宽敞的很,但讲台下面的小条桌并不多,好像总共就二十个,而且,现在里面也就坐了三个年轻人。
这会儿还不到卯时,点卯的学官也还没有来,倒是不用讲太多规矩,只要不大声喧哗就行了。
那三个年轻人正聚一起低声聊天呢,李言恭一进来,其中一个便忍不住问道:“言恭,这位是?”
这几个也不像是从小苦读诗书的人,因为这几个家伙都壮实得很,不用问,这些肯定都是公侯勋贵之后。
曾淳连忙拱手躬身道:“小弟曾淳,昨日蒙圣上恩典入监。”
他这是又学了李言恭的毕恭毕敬,又是学了徐阶的在外人面前老是提皇恩皇命什么的,这样传到嘉靖耳朵里就显得他特别知道感恩。
那三个年轻人连忙起身还礼道:“曾兄客气了,小弟徐文璧,小弟张元功,小弟郑维忠。”
果然,这几个都是公侯勋贵之后。
他昨晚还是做了些功课的,现在掌控兵权的公侯勋贵他爹也都知道。
徐文璧应该是定国公徐延德之子,这会儿定国公徐延德掌中军都督府。
张元功应该是英国公张溶之子,这会儿英国公张溶掌左军都督府。
郑维忠应该是武安侯郑昆之子,这会儿武安侯郑昆掌后军都督府都督府。
这几个家世都不得了啊,能选入国子监进修就证明以后十有八九是要继承爵位掌控兵权的,只要跟他们混成了好兄弟,那以后要培养自己的势力就简单了。
至于什么公侯勋贵与皇室休戚与共,那就是屁话,在利益面前当皇帝的算个屁。
他们之所以与皇室休戚与共那是因为没有人能给他们更多的利益,让他们过得比跟着皇室混还要好。
皇室能给公侯勋贵什么利益,无外乎爵位、俸禄、封地。
爵位不用管,他只是想欺君,不是想造反,这些人跟着他混爵位肯定不会有问题,俸禄那就不算什么,公爵一年也才几千石,他完全可以给十倍百倍,封地那就更不用说了,这些人只要跟着他混,以后给他们在海外封个国都没问题!
也就是说,这些人是完全可以拉拢的,只要用利益将他们捆绑住,他们绝对会背着皇室帮他。
他正考虑怎么拉拢这些公侯勋贵子弟呢,一群年轻人突然拥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这家伙难道是点卯的学官,不可能啊,国子监治学可是相当严谨,一帮监生这么拥着个学官成何体统?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家伙的爹是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曾淳愣了一下,连忙拱手躬身道:“小弟曾淳,昨日蒙圣上恩典入监,敢问这位兄台是?”
这家伙竟然冷冷的道:“你就是曾淳?你不认识我?我就是唐汝楫。”
哎呀,好大的名头。
原来这家伙就是原吏部尚书唐龙之子唐汝辑,严党里最出名的一个!
这家伙之所以出名倒不是因为有多奸诈,也不是因为有多能贪,这家伙之所以出名是因为太无能了。
唐汝辑,嘉靖二十九年庚戌科状元,初授翰林院修撰,而后凭借严嵩的关系入詹事府晋左谕德,严嵩趁着裕王的侍讲陈以勤丁父忧去了,推荐他去给极有可能继承皇位的裕王朱载坖讲课,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就是个饭桶,讲《四诗五经》都讲不明白,连个秀才都不如,裕王懒得听他讲课,直接换上了徐阶推荐的右谕德张居正。
结果就是,他这个状元郎有严嵩鼎力相助终其一生也就是个从五品的左谕德,而位列二甲的张居正和陈以勤则入阁成了大学士,次辅乃至首辅。
这么个饭桶是怎么考上状元的?
很明显,严嵩弄到了嘉靖二十九年庚戌科的会试考题和殿试考题!
原本严嵩可能觉得这家伙好歹跟严世藩一样在国子监进修了几年,应该学到了一点东西,再加上严嵩想利用唐龙为吏部尚书时提拔起来的官员,所以,送了这家伙一个状元,希望这家伙能成为朝堂重臣,严党中坚。
谁知道,这家伙不学无术,把个当帝师的机会拱手让给了张居正!
嗯,这个历史上最有名的饭桶状元也要好好巴结巴结,不为别的,就为那嘉靖二十九年庚戌科的会试和殿试考题,那也得好好巴结巴结这家伙。
曾淳愣了一下,立马换做感激不尽的样子,连连拱手躬身道:“哎呀,原来是唐大人的公子,家父一直感念唐大人提携之恩,可惜,家父常年在外任职,没有机会登门拜谢,现在家父回京任职了,有机会小弟一定随家父登门拜谢一番。”
呃,曾铣也是我爹提拔起来的吗?
唐汝楫瞬间懵逼。
他原本还想给这夏言一党的小兔崽子来个下马威呢,谁知道这家伙压根就不和他顶,而且还一副感激不尽的样子。
这怎么整?
他愣了一下,干脆冷哼了一声,直接走到自己的座位盘坐下来,压根就没搭理曾淳。
曾淳见状,不由心中冷笑,就你这德性还能考上状元?
不过,他倒是可以利用这家伙好好锻炼一下脸皮,热脸去贴冷屁股,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他假装尴尬的笑了笑,随即找了个空座位盘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学官就进来点卯了。
曾淳细细一听这些同窗的名字,心中不由暗喜,听这些人的姓就知道,这一个个蒙荫入监的那都是六部尚书、都御史和内阁大学士的子孙啊!
国子监里果然个个都是人才啊,连最垃圾的唐汝辑那都是状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