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兴学缓缓道:“他即使想争,那也得有得争。有人马权势只是第一步,你还要有天命所依,要有胆,亦有谋,缺一不可。这殷宾鸿啊,有权有势有野心,就是这脑子啊,啧啧……”他用手指敲敲脑壳,话虽没说透,但意思表达到了。宁平乐也知父亲这是瞧不上那个太监殷宾鸿。
可父亲当初是攀了他的关系才当上这左布政使,即便此刻要摘清,也不是件容易事。“那父亲是想靠到对面万阁老一边?所以父亲才想让我嫁给户部侍郎唐年之子,原来是为了拉关系啊,”少女嘴巴高高撅起,十分不高兴,“那唐侍郎是万阁老的得意门生,人人皆知。”
宁兴学一见疼爱的女儿挂了相,赶紧拉过人来规劝说:“怎么能说是拉关系呢?为父也是千算万算才决定的这门亲事,当然对你是最好的安排。你瞧瞧,从小到大,为父可委屈过你啊?”
这话倒是真的。宁兴学是个女儿奴这事远近闻名。而宁平乐之所以性格跋扈,也多源于父亲的纵容娇宠。
“眼下还不是靠边站的时候,咱们远在安陆府,烧火也烧不到这里来,还是先坐山观虎斗,看看这天下到底姓谁的姓。”宁兴学又躺回去,翘起了二郎腿,“再要紧也不过你的终身大事更要紧。”
女儿瞧他一点儿也不着急慌张的模样,倒觉奇怪。按理说眼下是决定风声势头的关键时刻,怎么父亲倒如此悠闲起来?比起自己的仕途,反倒不紧不慢地考虑起了她的婚事;比起京城的瞬息万变,他好似更担心兴王会不会娶自己的女儿。好似不管这天下怎么变,他都有十足把握站稳脚跟一样。
父女二人围着婚事讨论着天下事,以为四下无人便口无遮拦,谁知这些话早个被一耳力惊人的黑影听了梢儿,一字不落。
影薄趁着渐暗的天色,提气凝息,几个转身便身法灵便地落在了一不起眼的庭院角落中。那里自然有人等他。
祁时见从影薄嘴里听了转述而出的话,忍不住轻笑:“这个宁兴学,算盘倒是打得很响,可惜不知道自己是竹篮打水,算来算去也是一场空。”
少年一身玄色打扮隐在夜色中,眼睛倒是熠熠生辉,藏不住锋芒。
“若我先前猜得不错,他定是藏了一手底牌,才敢如此嚣张跋扈。”
影薄拱手道:“奴再去探。”
“罢了,”祁时见抬手拦他,“他也不是什么事都跟女儿说的,否则那宁平乐也不会不懂装懂,妄议朝政,舌头如此便宜轻便。我猜这底牌到底如何,宁兴学断不会随便透与他人知道,你此去探也是白费功夫,别误了正事。”
“我们就照计划行事。别看他如此悠哉,一会儿真个喊起抓贼来,他定是要冲向自己最宝贝的地方查看的。到时候跟着他,不怕摸不清方向。”他布了一手好棋,眼下正是精彩之时。
少年一瞥,问道:“人手布置如何了?”
影薄垂首回说:“布政使司左右布政使宁兴学府、文承望府,参政冯德明府,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孟昌府,副使连飞章府,都司掌印詹关府,佥事丁良则府,漕运河道总督孙越泽府,知府牛英范府,皆已派人埋伏,今夜一过,安陆府定然天翻地覆。”
少年闻之沉声而笑。“好一个天翻地覆,不错,要得就是天翻地覆。”他转转手腕,“这么一通折腾,想不捅给上面知道都难,想必过不了多时,就该派巡抚专门来治理安陆府盗匪之祸了。京都局势如何,且看派来的人是谁,到底站殷宾鸿还是万新知,一探便可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