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薄回想那夜被急递铺铺兵敲门投送的八百里加急,当真是震人心脾的一夜。
“主人是不信那鱼桶中的黄裱御信?”
“不信。”祁时见说得果决,“在此之前,本王及母妃确实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可当事实摆在面前,却逼得人一边自知不能轻信一边又要装作相信、不得不信,正是如此,咱们才更要小心走路。前面一片漆黑,还需投石问路,如履薄冰。”
外祖父曾告诉他,衡者,恒也。双方势均力敌,则斗,但若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点,反而会停止争斗。兵非勇,不战而胜为最佳。
祁时见从小把道理听得仔细,他觉得京都眼下如一潭死水,静谧可怕,便是朝中各方势力正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稍有风吹草动,恐其中一方便会如蝼蚁溃堤大厦倾覆。但究竟是哪一方,那封八百里加急到底出自谁人之手,他必须在漆黑不见五指的情况下做出准确的判断。
少年把话说得拗口,可作为知晓那八百里加急真实内容的寥寥几人中的一员,影薄深谙主子的意思。毕竟信上所书之事,稍有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兴王府这对无权无势的孤儿寡母,赌不起。
“今夜行事小心些,万不可泄露马脚,倘若有人嘴不严……”祁时见攥紧拳头,目光流转之间便多了许多狠戾之色,“你知道该怎么处理。”
“是。”影薄抱拳回应。收拾残局这样的事,他做过千百遍,早已习以为常。
“对了,”少年想起一人来,语气倒是软了许多,“特别叮嘱在文府行事的人,倍加谨慎些,适当做做样子便罢了,别惊扰了不该惊扰的人。”
影薄赶紧应“是”,心底倒是有些意外。祁时见是他瞧着出声长大的,一路陪伴,还真没见过他特别留意关心过谁。这一小小变化,在此命悬一线的节骨眼上,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可换个角度想,对方确实于自己主人有特别用处,不同于常人,主人会刻意留心也不奇怪。
于是他试探性地说了一嘴。“下午听安插在文府的人回报说,蒋天师与何先生不小心惊动了嫌疑人左瑞,引得对方猜疑,险些被揪了短处。”
“哦?”祁时见意外道,“想不到文承望这般迂腐,门生中倒还真有个不糊涂的?”少年藩王嘴角隐隐可见弧度,在他看来,这好似是什么有趣的游戏。
“要不要奴派人把二位接出来?”
“不必,”祁时见抬手,轻笑一声,“你未免小看了那两人的本事。这不是还没露馅吗?那就任由他们发挥吧,不过就是一晚的时间。明天,恐怕就没人顾得上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