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日,扬州盐院正门挂起白幡,阖府上下一片缟素。
林伯含泪把老爷遗体装殓停柩于中堂,第一时间派人往扬州府衙报讣闻。
继而忙得团团转,指派下人搭建灵堂、准备殉葬物品、香纸供奉食品等。
林黛玉与苏姨娘双双哭晕过去。
另外两位姨娘哀莫大于心死,除了当日前往哭灵一回,过后她们便开始深居简出。
幸好林黛玉身边还有三位丫鬟陪侍着,老太太也有先见之明,把鸳鸯给派了回来。
如不是鸳鸯一直开解宽慰,林黛玉指不定哭成怎样。
自林伯发出讣闻,扬州府衙只打发了一位吏员过来赠送挽幛,吊唁。那官吏凭吊一番便匆匆告辞。
扬州八大盐商总商汪志尧,于当日亲自过府一趟,毋庸和顾大夫陪同。
余下的七家得闻汪老板亲自前往林府,各家这才打发一位管事送来一份挽幛。
是日,天色未亮,九州商行总掌柜顾学侃独自一人,前来吊唁林大人。
拂晓,一辆马车缓缓停在盐院门前。两位丫鬟搀扶着一位身段丰腴戴着头纱的女子进了盐院。
少顷,薛蝌带着一众薛家商行伙计,提着大量挽联,聚宝盆、摇钱树等纸活进了扬州盐院。
……
雪雁披着一身孝衣,刚从厨房那头替姑娘端早膳回去,半路撞见一位身姿不在二姑娘之下的女子,在林伯家的指引下,进了泽六爷的院门。
因婚书只有林黛玉、林伯知道,林府其余人,并不知道姑娘实已和泽六爷在老爷临终前定下婚书一事。
雪雁朝着那狐狸身影‘呸’了一口,继而快步往姑娘院落而回,好把此事告知林黛玉。
林黛玉听毕,情绪并没有波动分毫。
沉吟半会,这才与鸳鸯、紫鹃、雪雁三人道:“父亲临终前有过交代,爹爹的身后事,一切交由…清臣大哥去办。你们定要好生记下,切莫冲撞了他。”
鸳鸯从林姑娘神色中瞧见了不自然,误以为林姑娘还在自责那日之举。
上前一步,拉起林黛玉的手,宽慰道:“林姑娘,这段日子以来,我瞧着那位泽六爷倒是个脾气温和的主儿。
他对待林…对待府里的下人,倒是和和气气的。姑娘不必担心。”
紫鹃伺候姑娘久了,她从姑娘那羞涩的目光中,于贾府的时候瞧见过。
正是姑娘和宝二爷玩闹时,偶然间露出的小女儿神态。
念及此,紫鹃当下心头一紧,若无其事般说道:“鸳鸯姐说得没错,只待将林姑爷的身后事办妥,咱们便早日返回神京。”
“虽说泽六爷将来也住在贾府,但他一位外男,想来姑娘也不会与他多见。姑娘不必把那日之事常记心中。”
雪雁却撅起小嘴,嘴里念叨不完:“老爷才…那人便请了一位妇人入府,也不知道他是作何感想。”
“姑娘,要不要我过去,替姑娘把那狐狸精赶出去。”雪雁说罢,两只小手紧紧攥了起来,好替自己以壮声威。
林黛玉听完,素手轻抬,纤纤玉指往雪雁的额头点了一下,也不发话。
雪雁正待说话时,却见门外进来一位丫鬟的身影。
林黛玉三人诧异地望向院落那个丫鬟。
只见其眉心中生有米粒大小的一点胭脂。脸容生得粉妆玉琢,乖觉可喜。
那丫鬟素手拿着捧盘,甫一进入院落,便朝林黛玉憨憨一笑:“林姑娘,这是我家公子唤我替姑娘送来的早膳。”
雪雁见这位丫鬟可亲,遂迈步上前打量几眼,问道:“你所说的公子?莫不是泽六爷?你又是?”
那丫鬟憨笑着点头,答道:“我原名甄英莲,后面被公子唤作香菱,一年前被薛家安置在金陵荣国府。林管事和金管事便让我过去侍奉泽六爷了。”
话音未落,林黛玉便已经想起这事来。
一年前,薛姨妈家中那位大爷于街上与人争抢一位侍女,还命下人打死那人。
恰逢老爷那会子在金陵,老爷便安排薛姨妈一家举家进京,而这位香菱,便被老爷安排在金陵府的荣国府里面。
倒没想到,香菱最后成为他的丫鬟。
林黛玉收回打量香菱的目光,望向捧盘上面的粥食。
除了一碗碧梗米粥,还有一卷卷像是龙龛糍的东西。以及一笼瞧着便有食欲的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