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五日,骆马湖码头。
彼时,两江水师一众官兵,正在紧张忙碌地进行补给。
烟波浩渺的湖面上,天穹下飘着稀疏的雪花。
虽说眼下已入冬,然此时年关将至。只见湖岸四周,密密麻麻的船只云集,宛如一片水上森林。
倏然。
数十条舢板船犹如黑色幽灵般,于白色的雪花及湖浪中穿梭自如,借着风势快速朝五艘官船穿插过去。
东面,还有数条大八桨船从高高的芦苇丛中渐渐显出船身。
官船上的放哨官兵,第一时间发现异常,忙飞奔禀告刘千户。
正在船舱歇息的刘谦虚听完哨兵传禀,瞬间明悟,这伙胆大包天的水匪,必是盘算着抢夺上千万两赃款而来。
刘谦虚当即下令全军备战。
倏尔,低沉的牛角号声骤然传遍整个骆马湖。
千余两江水师,以及吕君括率领的千余扬州卫,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吕君括的一千人,多是近战军士,并没有配备远程弓弩。
刘谦虚红着眼圈,嘱咐吴君括,让他带着自己的人,务必紧守五艘官船里面的两千万两白银。
接着,刘谦虚急匆匆来到指挥舱,从容下达命令:“遑论是民船还是水匪船只,胆敢靠近警戒水位。无须汇报,即时无差别攻击。”
这时,被惊动的吴泽早已先刘谦虚一步,来到第一艘官船的甲板处,不住地打量着愈来愈近的水匪船只。
吴泽的身后是大宝、汪青松等人。
因船上有王骄傲等绣衣卫,作为与汪青松孪生的汪青柏,并没有现身甲板。
汪青松环视一圈,沉声道:“所有水匪船只,接近五十余艘。”
顿了顿,诧异起来,“奇怪的是,他们每船满载水手,然而却没有一艘空船。倒是不知远处的芦苇丛,还有没有对方的接应船只。”
吴泽将手中的千里目递给汪青松,冷笑道:“来的是东虏人,他们应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汪青松神色一动:“他们意在安亲王的头颅!”
“不错,传令下去,务必给我死守,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咱们只需坚守一阵,淮安卫不消一个时辰即会赶到。”吴泽吩咐完,转身跑回自己的船舱,他要装备一下自己,好迎接一会残酷的夺舷战。
与此同时,两江水师的炮船纷纷开火。
‘轰隆隆’地火炮声霎时响彻云霄!
惊得无数民船商船,纷纷逃离以官船为中心的湖面。
代古拉风穿着宽松的长袍,里面,是精良的后金盔甲。
他的座船一马当先,在汪家精湛水手的操持下。左摇右晃,不停躲避着炮船的袭击。
借着风势,水匪以极快的速度,朝着那艘打着内务府和绣衣卫的旗舰疾冲过去。
这条船的四周,亦是无数精悍的东虏勇士,以及汪家残存下来的百战水匪。
五十余艘船,不顾一切地朝着吴泽的座船横冲过去。
大宝咬紧牙关,目光幽冷,呵呵笑道:“真被公子说中了,这帮贼子放着两千万两白银不要,还真就只朝咱们摸过来。”
“左右两队,好好保护公子。其余人等,随我奋力杀敌!”大宝从身后一名总旗手中接过大周制式的强弩,轻轻拂拭着冰冷的弩身。
这一百具强弩,还是在金陵绣衣卫武库司搬运而来。
随着大宝一声令下,百余强弩同时扣动扳机,朝着不足五十步的水匪船只疾射过去。
代古拉风旁边一位悍将,叽歪着呼喝起来。
霎时,东虏勇士纷纷从船舱下面举起重盾,组成一堵密不透风的挡墙。
吴泽见一轮射击,对东虏人造成的伤亡极少,顿时喝道:“大宝,带着弩手上三层甲板,无差别射杀。”
大宝刚想说留下来的话语,见公子目光幽冷,顿时一咬牙,率着百余强弩手噌噌上了三层。
吴泽双手交叉,握了握手臂上面的两柄袖弩。半晌,沉默着抽出腰间的绣春刀。
大步上前,将第一位悍然攀爬上来的东虏人,一刀劈下翻涌浪潮的湖面。
时移世易,此番场景何其相似。
另一艘船的刘谦虚和吕君括,瞧着一窝蜂围堵吴泽而去的水匪,他们二人面面相觑。
倏然,刘谦虚对身后百户喝令:“打旗语,即令所有炮船瞄准后面水匪船只,给老子开炮!”
“所有船只,全给老子打光所有炮弹。”
“命各船留下必要的士卒,其余人火速支援过去。”
却说官船这边。
随着时间推移,愈来愈多的水匪和东虏勇士悍不畏死地上了船。
吴泽正带着汪青松等人苦苦鏖战。
代古拉风劈了几名靠近他的水师和绣衣卫,双目如狼似地直勾勾盯紧,那身紫衣染成血红色飞鱼袍的青年男子。
这时,一位汉子在他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听见安亲王就是死于那人手下,代古拉风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继而带着五十余名白甲巴牙喇,一路豪横地直冲吴泽杀过去。
当代古拉风等人强行杀穿至吴泽十余步数,他带来的五十余精锐,已被藏身在三层的大宝等人射杀十余人。
这时,抬弩瞄准那位最高最壮东虏人的大宝,霎时感觉到全身的汗毛倒竖,忙一個驴打滚朝右侧避开。
‘哚哚’!
两支震颤不已的羽箭,钉在他方才身后的那块木板上面!
大宝目光一凝,朝射过来的方向扫视过去。
只见下面的甲板上,一位身高约莫五尺六寸的东虏人,正一边躲避己方人马的追砍,一边满弓射杀己方放冷箭的绣衣卫。
“留下一半弩手护着公子,其余人随我来,干掉那个东虏人。”
随着数轮箭雨兜头兜面疾驰而出。
那名东虏神射手,瞬间被三十余名弩手一时逼得只能藏在一只木箱后面,再不敢露头半分。
吴泽举刀劈完一人,耳边倏然传来轻微的刀风。说时迟那时快,后腿一收,腰间下沉,险之又险地避过一刀绝杀。
吴泽也不去看偷袭之人,矮身的同时,左手一抬,一支袖箭疾射而出。
“好小子,原来你便是如此暗算我安亲王的,今日,必教你死无葬身之地!”代古拉风一刀劈开照面射来的短矢,目光幽冷。
吴泽横刀在胸,缓缓起身,星眸里面的目光毫无生气迹象,清声道:“果真是难缠的敌人,你说的大周官话,比我这秀才爷的还要方正。”
“废话少说,若是你自刎于前,我可以替你好好安葬你的无首尸身。至于你的头颅,该拿回大都,祭奠我大金的安亲王。”
“刀给你,你来割。”吴泽右手一屈,将手中的绣春朝前递了出去。
这一举动,瞬间让围拢在旗主周遭的白甲巴牙喇紧张不已,纷纷上前,拿自个儿的身体护住主子爷。
代古拉风面一黑,伸手强蛮地推开前面的一众奴才,喝骂了一句金语:“¥*&*……”
话音未落。
那名该死的男子不讲武德,两支短矢朝他兜头兜面爆射而来。
吴泽淡然说道:“聒噪,我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讲鸟语!”
代古拉风眼睛都不眨一下,自有奴才替他挥刀格挡,冷眼注视着吴泽:“好好好…你的头颅,本旗主亲自来收割!”
话落,代古拉风双手提着他的长柄刀,大步流星地往吴泽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