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府会芳园。
雪花满地,白柳横坡。
小桥通若冰之溪,曲径接天台之路。石中冰流激湍,篱落飘香。
满园凋谢之时,唯有孤梅生机勃勃,疏枝缀玉缤纷怒放。
贾珍之妻尤氏今日乃治酒,除宴请西府老太太等主子,在京贾家其余八房族亲,亦被尤氏下帖请至府里赴宴。
老太太左右两边,被尤氏、秦氏搀扶着一路游园赏梅。
身后是一众太太姑娘们,再后面,便是贴身丫鬟及一众奶娘。
芬芳馥郁,沁人心脾的梅香,侵袭一众贵妇姑娘们的唇鼻。
林黛玉今天穿着一件月白浅紫梅花刺绣长裙,内衬靛蓝色白花披帛。外罩一件杏红镶边石榴红对襟羽缎斗篷。
耳边听着众人说笑玩乐的声音,林黛玉却是悠悠叹息一声。
与黛玉伴行的宝钗,绾着漆黑油光的纂儿,娇嫩的耳垂挂着一对银杏叶翡翠耳环。
其上身穿了一件胭脂红点赤金线五彩印花袄子,内穿一件白色交领袄,隐隐露出金锁一角。
下摆是同色折梅刺绣马面裙,她那丰腴身段,藏在一件金色底子五彩印花出风毛斗篷之下。
该说不说,宝钗素来不喜装扮,唯今日老太太交代下来,所有太太姑娘皆要盛装出席赏梅宴。
不单宝钗盛装出席,三春并湘云皆是妆扮了一早上。
林黛玉唇鼻间嗅着清幽淡雅的梅香,脑海不觉浮起一道影子,此情此景,若是那人作出一首诗,再好不过。
宝钗见一旁的黛玉半晌不说一句话,螓首微抬,今天的林妹妹梳了个百合分髾髻,此时望过去,宛如一朵盛开的百合花。
“林妹妹,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若是那人在此,定要叫他作一首咏梅诗……啊?没什么……”林黛玉一时不察,顺着宝姐姐的问话,把心里的话给勾了出来。
可话已出口,立时引得一众姊妹折身围了过来。
“林姐姐,那人,那人是谁呀?”惜春跑得快,先一步姊妹们问了出来。
探春心思敏锐,细细品味‘那人’两字,英眉下的杏眸,若有所思地望向宝二哥。
唯迎春身段丰腴,小跑起来有点难受,故而慢了好几步。
湘云扶着惜春的香肩,先是看了一眼神情紧张的二哥哥,顿时笑嘻嘻地接过话头,杏眸藏起一丝促狭:“定是林姐姐想起江南那些一二表哥,三四表弟了。”
“好你个湘云,今儿個,我再不饶你,定要撕了你这张破嘴。”林黛玉脸颊一热,两腮立时绯红起来,迈腿上前,就要撕了湘云的嘴。
“好姐姐,快饶了我这遭,好歹你得让我把今儿的酒水吃够了,你再来撕。”湘云咯咯笑着躲开,瞧见二姐姐才刚过来,忙转身躲往迎春的身后,只露出一颗小脑袋,娇笑着朝黛玉作揖道恼。
一直抿唇轻笑的宝钗,此时见黛玉那娇羞模样,登时起了疑。她一把拉过黛玉的手,刚想问话。
不承想,却被一位行色匆匆的路过妇人打断。
来人正是太太陪房周瑞家的。
周瑞家的此时无心理会一众姑娘们,风一般迈腿跑向不远处的太太身边。
俯首耳语了几句,诸钗就见太太面显诧异神色。
见状,钗黛等人情知前院应是出了什么事情,众人便停了说笑。
王夫人听了周瑞家报说那位泽哥儿进了府,诧异过后,便赶紧朝老太太禀告。
贾母方才还高乐的心情,瞬间被这句话给按了下去,驻足沉吟一会子,遂朝王夫人说道:“进了便进了,左右不过多了一张口吃饭。倒是你这边,一应礼节须要做足了。该给的婆子仆役,须一个不落。”
王夫人脸上挂着笑容,颔首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