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那双丹凤眼眸一亮,只见珍兄弟引着他的叔叔王子腾走了进来。
见状,王熙凤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贾家人不愿相救于她,能救下她的,只有亲叔叔了。
却说王子腾今天上门,盖因他收到风声,那位阵斩安亲王的吴泽,将来会被圣上大用。
他第一次听到吴泽这人,还是因为内阁和军机处因他晋爵一事吵闹不体。
此番登门,亦是想让妹婿替他引见引见,好结交一番。
王子腾甫一进入会芳园,瞧见一众绣衣卫竟然在场,神色微微一怔,他先是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贾琏,眉头微微皱起。往老太太身边走去。
才刚来到老太太身边,却瞧见妹妹的好儿子不住地抽噎,登时傻眼。
不过很快,王子腾敛容朝贾母行礼:“见过老太太,老太太身子可安好。”
贾母这会精气神哪能好得了,虽不知宝玉他舅为何会在此时上门,但她还是挤出一丝笑意,与王子腾微微颔首打起招呼。
王夫人甫一瞧见大兄,眸子一亮,萎靡之色不见,换上一丝雀跃,“见过兄长。”
另一边,薛姨妈先是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那位哥儿,这才随着姐姐朝自家兄长见礼。
王子腾朝自家两位妹妹颔首,才刚想问话,不承想,被一道凄惨的声音打住。
“叔叔,救我,救我!”
王子腾侧目而视,差点没认出披散着发髻,衣衫凌乱冲过来的人,正是自家那个侄女。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王子腾皱眉,继而抬眸望向贾赦和贾政。
贾政叹了一声,略略把贾琏和王熙凤一事说了。
王子腾听完,脸无表情,转而看向身穿紫色飞鱼袍男子:“不知阁下居绣衣卫何官职,可有本官侄女私放印子钱的证据。”
“若有,无须你绣衣卫出手,本节度使必会绑了自家侄女,亲送大理寺。”
王熙凤一听,浑身一颤,惊惧地抬眸看向亲叔叔。
蓦地,聪明的她,细细品味叔叔这番话头,顿时心头一安,暗自镇定了下来。
对呀,放印子钱,一直是来旺亲自在办,她自己和平儿都没有露过脸,他绣衣卫未必有自己的罪证。
念及此,王熙凤哭诉起来:“叔叔,定是府里那起子恶奴,打着我的名声在外,私自作的这顶恶事。”
宋业一听,暗自皱起眉头。
王熙凤此话不假,那来旺倒是一个聪明人,虽是被抓进了绣衣卫,但他却从没有咬出贾王氏。
贾母见王熙凤那般凄惨模样,心有不忍,拍了拍鸳鸯的手,示意她过去搀扶一把。
吴泽不去瞧王子腾,先是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贾琏,星眸最终落在宋业的身上,问道:“宋镇抚使,你今日拿问贾琏,是因扬州卫家涉通虏。还是因贾府奴仆涉印子钱一事?”
王子腾见那位年轻人正眼都不瞧自己,眉头才刚皱起,这会听了对方的话语,蓦地心头一惊,复又仔细地看了一眼吴泽。
宋业闻言,心神一凛,目光闪烁不定。
吴泽这是在对他表示揪着卫家一事表示不满了。
宋业思忖一会,转而面向吴泽,笑道:“瞧吴镇抚使说的哪里话,你隶属神京南司,我份属北司。怎么说,办案也是我北司的活,我这不也是替吴镇抚使,处理扬州卫家的首尾嘛。”
王夫人一直垂首细听,这会听见吴泽竟是绣衣卫的镇抚使,她的心头猛地跳动起来,目光中流露出的忌惮和恐惧,随着自家大兄在场,渐渐消失不见。
很快,王夫人品味出宋业和吴泽两人的对话,这二人不对付。
心里不由得舒畅无比。
都窝里斗罢,最好刀兵相见。吴泽被那宋业乱刀砍死才好。
却说王子腾,听完他们二人的对话,马上猜出对面那位身穿黛蓝男子,正是近来声名鹊起的吴泽。
这会子,王子腾瞥见好妹妹注视吴泽那怨恨的眼神,见状,他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糟糕,妹妹似乎得罪他了?
王夫人正在一旁暗自心喜,这会瞧见大哥脸色连连变幻,误以为是吴泽与宋业无视自己的大哥这个京营节度使,才会让大哥这般震怒。
自家大兄节制京营二十万大军,这在天子面前,怎么说,都比眼前这两人的地位要高出不少。
这会有娘家人在替她撑腰,王夫人不过脑子发话道:“老太太这会子乏了,你们绣衣卫的事情,还请回你们绣衣卫去办罢,这与我贾家也没有干系……”
“你给我闭嘴。”
“你给我闭嘴。”
王子腾和贾政异口同声,同时朝王夫人喝骂出声。
“来人,把李嬷嬷交由清臣法办。”贾政这会儿顾不得母亲会否不满他这个儿子的决定,又朝老太太道:“母亲,今日此事,由大兄和儿子一并处理,还请母亲先行回去歇息。”
贾母不满地瞥了一眼老二家的,再看了一眼王熙凤。
最终,满怀深意的目光落在吴泽身上,说道:“太太和宝玉先退下,我且留下来。”
贾政无奈,也不敢再劝。
邢、王夫人朝老太太、敬、赦、政、王子腾等人告辞离开。
王熙凤想要离开,却被宋业伸手一指:“慢着,贾王氏,你要随我回绣衣卫衙门一趟。”
王熙凤腿肚子打颤,她可不想去绣衣卫。
先不说绣衣卫那个诏狱如何。
单说她这么一个小媳妇进了诏狱,她的妇道名声便就真的没了。
届时,贾家还会不会认她这个孙媳?
王子腾见内侄女投过来的哀求眼神,细想一会,才对王熙凤说道:“不用怕,你身正不怕影子斜,且随他去一趟,我自会让人过问这个案子。”
却说吴泽,他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远去的王夫人背影。
这时听见王子腾的话,不由正视了他一眼,果真是爬到二三品官身的人,心思没有一个简单的。
吴泽思忖一会,于心中细细筹算一番,这才朝宋业说道:“宋镇抚使说的对,北司有他的办案方法,我南司就该办南司的案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敢问宋镇抚使,你此番进贾府拿人,可有指挥使大人手令,抑或指挥同知大人的手令。”
按制,凡勋贵涉案,须由指挥同知以上签发手令,下面的绣衣卫方可上门拿人。
宋业神色剧变,此番匆忙而来,倒是忘了这一茬。
吴泽莞尔一笑,星眸玩味地看向宋业和场上唯一千户。
就你北司能拿卫家说事,给我吴泽下拌子。不许我南司找找你北司麻烦?
“看来你这是没有手令了,那本镇抚使,便要督办我南司的案子了。”
“据扬州绣衣卫百户所出首,他本人指出,神京绣衣卫有一位姓宋的人。”说到这里,吴泽转而面向张彬,温和笑了笑,“你方才说你姓甚么来着?哦,对,你姓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