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气恼地瞪了自家哥儿一眼,完全没了继续焚香的想法。
“小娘,你为何不让表弟借我这儿的《说文解字》?我今日与二哥哥请教《论语》,他不问我一问,我倒不知这事,小娘,你这是为何?”盛长枫气冲冲的。
“二哥儿问了?如何问的?”林噙霜不紧不慢地反问道。
“二哥哥,表弟曾对他提及,准备借走我这儿的《说文解字》,怕我仍用着,便请他帮忙购置一本,二哥哥今日问我是否借出,若没借出,他准备日中后,出门置些书,顺手帮表弟入手…小娘,你管二哥哥问个甚么,你到底为何阻拦?”盛长枫话吐得极快,快到他脑子险些没跟上。
“如何生这般气?”林噙霜拉过儿子的手,将他引着坐下,道,“枫儿,那日你在读书,我不好打扰,小娘哪里晓得你是否方便借出,只好回了他。”
“便是如此,也该告知我一声,今日二哥哥问起,我,我真不知怎么回,父亲嘱咐我和二哥哥,要多与表弟交流学问。”盛长枫仍是愤愤。
到底还是面上过不去。
林噙霜心里埋怨了盛长柏几句,也仅限埋怨,无论如何,她那些手段是使不到盛长柏屋里的,不说王若甫将自己这儿子看护如何好,盛长柏自身便没什么缺口,他勤学、虽年少却持重、无不良嗜好,再一则,盛紘十分看重嫡长子,若叫盛紘知晓她耍什么小心机在他嫡长子身上,必没她什么好果子吃。
“枫儿,交流也须与同自身学问一般的人交流,安哥儿才读几天书?你自己功课尚无长足长进,何必费那功夫指点他?”林噙霜言语深切,又道,“你父亲也曾与我说,安哥儿底子实在是差,我们这样的人家,四五岁便开蒙,他七岁方才蒙学,字也不堪入目,你与他交流能有何受益?”
盛长枫一愣,“这样么…”
“枫儿,小娘还能害你不成?你二哥哥愿指点他,便让二哥哥指点就是,你须好好用功,待你父亲下次考问功课,也好叫他夸你一夸。”
“…”
……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
盛明兰与徐安一同用午食,午食过后,再继续教学,直到申时一刻左右。
“日头渐西,今日便到这儿吧,表哥哥还是先练习如何把竹矢掷入瓶口,至于那些双耳、倚杆等技巧,只须日后慢慢琢磨,自能掌握。”盛明兰委婉地做了总结。
你,徐安,一般天分,且练吧。
徐安也知自己情况,拱手道,“今日多谢六妹妹指教,六妹妹不若留一会,一同用了晡食再回吧。”
“不必了,表哥哥,我想回去看看我小娘。”盛明兰回礼道。
“既如此,翠芸姐姐。”徐安朝屋内唤了声。
“来了,哥儿。”翠芸提个食篮走出来。
“表哥哥,不必了。”盛明兰自然明白徐安的意思。
小女娃如何藏得住情绪?
徐安一眼看出有隐情,他咯噔一下,莫不是自己上次送蜜饯点心,累的六妹妹和其小娘受了迫害?
“怎么了?六妹妹,有什么,你便说与表哥。”他想了想,还是问道。
盛明兰微垂的视线缓缓抬起,对上他关切的目光,鼻头一酸,小嘴一瘪,压着哭腔,便把自己小娘上回与她说的全道出。
“表哥哥,我与你说,你不可告诉旁人,我不好害了你,这点心…我不能收,我先回了,过几日再来找你顽。”她抽抽地道别。
“且慢。”徐安伸手拦住她。
盛明兰回首,泪眼婆娑、鼻头微红地望着他,糯糯道,“怎么了?表哥哥。”
她一说话,精致的小鼻孔冲出根小面条。
“唔…”徐安一时感概十分的心情差点被逗笑,他从怀中掏出张帕子,递给她,“擦擦吧,你来找我顽,这么回去,叫人瞧见,没的以为我欺负六妹妹你呢。”
“翠云姐姐,劳你打盆水来,给六妹妹擦擦脸。”他又对翠芸道。
“好的,哥儿。”
盛明兰接过帕子,一边擦,一边小心道,“表哥哥,我差点又害了你吗?”
“表哥哥是泥糊的?你个小豆丁也能害我?”徐安笑道。
他望着盛明兰,心头又涌起慨叹。
那日在书房,四妹妹为了兄妹情谊,拉她三哥哥一把,不惜拿他做借口,朝他泼脏水。
今日,六妹妹听小娘的话,不愿收他点心,也是全了兄妹情谊。
他自诩不是极端利己主义,没想着‘宁可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更没想自己魅力值点满,所有人都关心他、偏向他。
但人情这东西,不正是有来有往么?
你疼疼我,我也疼疼你。
他暗忖片刻,决定,还是‘插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