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剩的人头汤,还是吃剩的人腿?
看出了他的怀疑,白露眼中露出几分不悦,耐着性子没有发作,只道:“在此之前,姊姊要先确认一件重要的事。”
“第二次见面前,姊姊送你的定情信物,阿弟可一直带在身边?”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白露目光炯炯,两只碧绿的蛇瞳紧紧盯着袁通的双眼,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
“这…”
离开白骨洞,来到枯松坡的第一天,袁通就把那张布绢和两枚蛇牙随手丢了,现在早就不知被风刮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怎么可能还带在身边!
谁能想到,这老妖婆色胆包天,竟然一路追到了这里!
毋需多言,袁通慌乱的神色已经给出了答案。
白露虽早有预料,此时此刻坐实猜测仍大为火气,不由俏面染霜,美眸含煞。
周遭的空气顷刻冷了下来。
袁通只觉后颈一凉,浑身冷飕飕的,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暗暗绷紧筋肉。
出乎他的意料,寒意只持续了几息,很快恢复如初。
白露并未发飙,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随后从腰间取下一个锦囊,抛到袁通手中,轻描淡写地说道:“不在了也没关系,姊姊这儿还有,收好,下回别再丢了。”
她最后几个字语气格外轻柔,袁通却从中听出一股子浓浓的血腥之气,当即艰难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将那香囊放进怀里,珍重收好。
这次,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扔了。
白露见状,眼神柔和了几分,又从另一侧腰肢上取下一个香囊,亲手递给袁通,粲然一笑,宛若牡丹盛放。
“这个,你也收好。”
袁通不禁看得有些呆了,木然接过香囊打开向里面瞥了一眼,入目所见,奇葩矞矞,异草煌煌,灵果山珍比比皆是。
放眼望去,金丸珠弹,红绽黄肥。
金丸珠弹腊樱桃,红绽黄肥熟梅子。
林檎碧实连枝献,枇杷缃苞带叶擎。
胡桃银杏可传茶,椰子葡萄能酿酒。
榛松榧柰满舟盛,橘蔗柑橙盈案摆。
既有那兔头梨子鸡心枣,还有那玛瑙石榴四瓣柿,更有山药、黄精、野参、茯苓……见过的,没见过的,琳琅满目,令人震羡。
甫一打开,灵气盈沸,沁人心脾。
袁通只看了一眼,便瞬间从美色中清醒过来,差点儿把眼球瞪出来,连忙将香囊合上,不敢再瞧。
他怕再多看上一眼,魂儿都得被勾走。
我滴个龟龟…这蛇女哪来这一袋的珍馐灵药,难不成打劫了尸魔珍藏多年的宝库?!
不可思议!
“不必疑虑。”,似乎看出了袁通心中所想,白露微微一笑,“这些,都是姊姊百年来积攒下来的,其中每一样,都是来之不易的灵物,原是想与修行法诀一并予你,没想到阿弟你福运加身,竟从别处得了传承,倒省了些工夫…”
“这样也好,你将这些灵物拿去,每日服之,搭配吐纳之法,应能免去数十年苦修。”
“哦,对了。”
白露又指了指香囊,道:“此囊也是件宝贝,是百年前丁香姊姊赠送于我,名曰‘望君’,别看只有巴掌大小,却能装下一乘之物,从今往后,它便是你的了!”
说完,见袁通盯着那香囊发苶,连句感谢的话也不说,柳眉一皱,“愣着干嘛,不满意?还不赶快收起来!”
袁通闻言,这才从震惊中回过了神,目光闪烁,攥着香囊犹豫片刻,又认真想了一会,蓦地一叹,上前两步,缓缓弯腰将其放在石头上。
“这宝贝,还是物归原主吧!”
“什么意思?”
白露表情一下子冷了下来,“是嫌弃我,还是嫌少了?”
袁通摇头,“都不是。”
“俗话说的好,无功不受禄。”
“我既没有送你礼物,也不曾为你办事,更何况,半柱香之前,我们还是敌对关系。”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袁通长到现在,从不靠他妖施舍活着,宝贝虽好,终归不属于我,你还是收回吧!”
“……”
白露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袁通的脸,美眸中既有欣慰,又有不愉,还夹杂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半晌,忽然轻启朱唇,淡淡道:“阿弟,姊姊突然记起,我曾对你说过,你也亲口答应,信物不离身,如今你却失约了。”
袁通一怔,心中忽然生出不详之感。
“虽说姊姊大人不记小人过,谅你是初犯,不予追究,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论怎样,约定的事出尔反尔,总要接受惩罚…”
袁通闻言脸色突变。
不等他有所动作,便见眼前白光一闪,香风扑面,嘴唇已被什么东西噙住。
冰冰凉凉,柔柔软软,甘甜且芳香可口,饱满且富有弹性。
浓朱衍丹唇,黄吻烂漫赤。
绛唇渐轻巧,云步转虚徐。
衔杯微动樱桃颗,咳唾轻飘茉莉香。
曾见白家樊素口,瓠犀颗颗缀榴芳。
两唇相接的一刻,袁通脑海中惟余莽莽。
江河为之倒倾,星月为之失色。
天地间,仿佛只剩二妖。
渐渐地,他于绝色中迷失了自我。
旷日持久。
等袁通恢复意识时,白露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他自己衣衫凌乱,仰面躺在青石上,唇齿留香,满口生津。
望君囊静静摆在一旁。
适时,风恬月朗,星汉灿烂。
。。。。。。
当袁通晃晃悠悠回到洞里时,天光乍亮。
黑狐、阿虎两兄弟早已等候多时。
见他回来,黑狐叼着朱老五清早送来的半根黄瓜,与往常一样翘着二郎腿,照面还是那句老话:
“哟,来了!”
招呼完,又将袁通上下打量一番,见他衣衫不整,神色有异,打趣道:“一晚上不见,怎么搞得这么狼狈?不会背着我俩偷腥,出去跟小娘子夜半幽会了吧!”
袁通听到这话,心里顿时咯噔一声,要不是了解黑狐的性子,知道对方在开玩笑,他真要怀疑自己被跟踪了。
饶是如此,被他一语中的,袁通脸皮再厚,也难免有些做贼心虚…
下意识摸了摸嘴唇,似乎尚有残香萦绕,脑中不自觉又想起昨晚香艳画面,顿时一阵意乱心烦。
此时的他,可谓心猿难定、意马脱缰,六贼猖獗、六根不净。
好似多半年的清修苦练,都在顷刻间毁于一旦。
黑狐见袁通竟未反驳,虽然有点惊讶,却也一时并未多想,只扭头笑着对阿虎调侃道:“我说这小子真够刻苦的,练了一整夜,瞧瞧,累得话都说不出口了!”
“休浑说!”
袁通狠狠瞪了黑狐一眼,不着痕迹地擦了擦额上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