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看这个,虽然针脚粗,缝得急,但手很稳,补丁裁得也正。”
张八两左右清算了一下,里里外外前前后后还真就是三个人缝的模样。
晁荃如指着最后那处补丁,说:“这个应该是袄子的主人自己缝的。”
张八两眼睛睁得溜圆,抬头瞅他。“你这就有点玄乎了啊,它自己告诉你的?”
晁荃如嗤笑他荒唐的说法。“它没告诉我,它写在‘脸上’了,”他有意调侃张八两,见对方要生气,赶紧解释说,“你看这个针脚均匀倾斜的方向,你自己拿针比划比划。”
张八两也听话,右手捏住空气里的一根针,左手扯着布就开始缝。连缝了七八针,他反应过来,说:“这人是个左撇子啊。”
晁荃如拾起袄子的两个袖口,放在一起比较给张八两看。果不其然,左边袖口的磨损和补丁比右边多上许多,差异非常明显。
“你观察力好,但很少推理联想。其实细节都印在你脑子里了,给它们连线就行了,毕竟所有的东西都存在因果关系。”
“这倒是挺有意思的,”张八两咂摸咂摸味儿,“跟游戏似的。”
晁荃如轻笑,说:“你要把它当成解谜游戏也未尝不可。”
“那让我‘推理推理’,另外两个人和他什么关系?”
张八两有了兴致,晁荃如就由着他,立在一旁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个纸板子身材摇摇晃晃端着架势的模样,颇有几分江湖术士招摇撞骗的意思。
“这个,能帮着缝补衣服,可见多半是生活在一起啊,至少也是能互相照顾起居的程度。”张大仙开始了他的“神机妙算”,“这个草草了事的,肯定年纪不大,我估计是弟弟。”
晁荃如从旁搭腔:“哦?为何啊?”
“本来性子就急,若是哥哥的话,自己的手艺还没弟弟强,生疏到这个份儿上,没必要硬着头皮帮小的缝衣服啊。我要是哥哥,我肯定让他自己个儿缝,不然耐着性子缝半天,一比较,输得多丢人,上火啊。”
“有点儿道理。”晁荃如点点头,“你还能从心理上考虑,值得夸奖。”
张八两得到肯定,说话就更硬气了。“剩下那个缝得最好最多的,估计就是娘了。”
“既然是娘,为何不给缝补全部的补丁?”
“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了呗。当儿子的心疼,就自己缝了。”
张八两觉得自己这番推理并无漏洞,心里自然得意,就等着晁荃如点头呢,可他却没如愿。
“我倒觉得此人多半不是当娘的,甚至说是个女子也为时尚早。”
晁荃如见张八两瞪着他,分明是对他的反应十分不满意,便知对方心中不服气。于是他不紧不慢地跟着解释:“你且别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这袄子的主人不是凶手也跟此案脱不了干系。”
“他是左撇子,而被害者脖颈间的刀痕正是左撇子才能留下的。虽然这点还需要等医士解剖后才能完全确定,但我见过一些割喉的案例,基本能断定凶手的动作。”
晁荃如话音还没落,猛然突进到张八两身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捂住对方口鼻,往后用力一掰,张八两的细长脖颈就完全暴露出来,接着左手一指倏地扫过咽喉划向他左耳后,拧了一下。
张八两被那杀意惊得本能用肘击去顶晁荃如肋间,想要挣脱,胳膊抡过去才反应过来晁荃如这是拿他做示范呢。
尽管收了力气,那一下凿在晁荃如身上也够他倒吸口气的,顺势便撒了手。
张八两重获自由后捂着自己惨遭“割断”的脖子,骂骂咧咧。
“吓死老子了!你比划之前说一声行不行?我手边要是有刀,你就得给我挨上这一下!”
晁荃如伸手表示歉意,依旧弯着腰直不起身来。“你下手也够狠的。”
“活该你!老子这是好心收了劲儿,不然断你两根肋条骨。”
晁荃如苦笑,却牵了伤处,又疼起来,靠在桌案边缓了好一阵子,才道:“继续继续,我是想说,凶手是个老手,也是左撇子,因此是袄子的主人可能性很大,杀了人,脱了衣服掩盖尸体。”
“既然是个亡命徒,他又怎么会拖家带口?而那些细密针脚有些又像是最近才缝补的,故而我猜测缝补丁的应该不是上了年纪的老娘亲,而是他的同伙。”
“割喉多少带有处决示众的意思,黑灯瞎火的车厢里凶手想处决给谁看?多半是同伙吧,为了彰显自己的武力和威严,彰显自己领头人的地位。”
“只要找到医院里的生还者,问问有没有人中途结伴一起下车就能验证这个猜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