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操劳伤肝,通宵伤肾,我刚熬了两晚夜之后总得歇息那么十几二十天方可恢复元气,所以,作为一只以混时间为人生终极目标的二流子,今日断没有战战兢兢抄绘至申时的道理。
“呦,你这没心肝的是又要提前开溜的节奏啊,摊上你这么个少监我每月不领两倍俸禄都对不起自己。”
我弱弱地点了点头,耳边传来长乐的哀嚎,嗯,果然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长乐啊。
怀嵇一走我便把所有要干的活都推给长乐,悠哉游哉地整理将作坊的宗隽,新丰街上的皮影和糖串仿佛就悬在我的眼前。
未时三刻,我径直溜到侧厅,跨过那扇偌大的老式木制窗往外跳。以往早退的经验告诉我,爬过这扇窗再顺着窗前的大槐树下来,走不到几步便是喧嚣热闹的乌衣巷和新丰街。
额,问我为什么要走窗户?这当然是因为有点三脚猫功夫的人都喜欢不走寻常路啊。划掉,当然是害怕从正门溜走被旁人瞧见参我一本啊,毕竟每月奉银就那么一点我也不能经常啃老不是?
不过,好像走旁门左道也不一定可以顺利溜出去啊,也可能会刷出这系统里的一些小概率事件,比如说我现在面临窘况。
我跟个傻子一样抱着那棵大槐树,而怀嵇眯着眼在地面摇扇子,看着我小心翼翼从树上往下爬……
我下滑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静止在树干上下不得……
树下害我陷入此般窘境的罪魁祸首依然保持着微眯的眼神忘了我,显然没丝毫打搅了我浪迹长安街应该抱有歉意的觉悟。
“以窗作门,踏树而降,少监果然风雅。”
风雅你个头(¬︿??¬☆)……我路子比较野你又不是第一次领教,赶紧让开让我麻溜地下来。
“呵呵,与初这也是,仰慕怀相来去自如的本事所以特来一试啊。”
“而今未时三刻,再过半个时辰便不算在白日里了,不知少监可否陪怀某走一趟朝歌馆?”
我就知道这人等在树下没安好心……去朝歌馆没问题,捎上你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装不了大家闺秀啊。
“怀相若有寻风月之意,何不自行去招呼,与初确有要事需回顾府,怕是……”
“正好怀某也想拜会一下顾公。”
“额,我细思家事虽急切,万不可因私废公,这便回将作坊把剩下的图纸绘完。”
“方才嵇让工部侍中纪叙芝过来校对含章宫细部浮雕,这会儿怕是正在侧厅与景姑娘论事呢。”怀嵇悠悠地补上了一句话,一句差点没把我噎死的话。
长乐姓景,好像她还真跟我提过工部会有人来校对的事儿。
如此怀嵇也不算骗我,但我还真不一定有这胆子爬回将作坊里——万一当场撞上纪叙芝,我可就百口莫辩了。
我正恼火着想应对之法,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又上来了。
“听说工部课考甚严,有敢蔑视规章者一律罢黜。”
算你狠……我自问四善“德义有闻,清慎明著,公平可称,恪勤匪懈”不沾分毫,当然也就不敢奢望带n次迟到早退的记录下还能混过课考。
……信念诚可贵,俸禄价更高,若为课考故,二者皆可抛。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安慰自己,不过逛窑子的时候带多了一个人,跟平日没什么两样。
虽然这位太傅跟教书先生一样长舌……
“这个,我觉得没有事情比您的事情更迫在眉睫了。“我的声音严重改变,并自动过滤掉咬牙切齿的感觉,”朝歌馆申时正点宾客盈门,若是要混迹其中且避开相熟同僚,怕是要早些时分起行。”
“如此甚好,少监先请。”
此语正中某人下怀,只见怀嵇把扇子一收,抬脚就走,而我忘了自己还挂在树上,顿时摔了个狗啃泥。
唉,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
朝歌馆坐落在长安城明德门内的朱雀街,歌舞纷起罗帐重叠,是皇城内少有夜里不打烊的地方。
朝歌夜弦,为秦宫人,所言不差。
一样富丽堂皇的装饰,一样扣人心弦的靡靡之音,还有一样姿容绝世的倌人和面首。
“顾大人许久没来了,沈公子等您可是等得望眼欲穿啊。”
我一踏入朝歌馆,一浓妆艳抹的老鸨便凑了上来,捏着沾满香水味的帕子把我围住。
怀嵇似乎没有料到此番景象,拿着扇子站在一旁以考究的眼光打量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