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肠胃天天的反酸水,只能靠一碗又一碗凉水灌下去,才能稍微好受点儿。
他可不想活活饿死,乡下的老娘媳妇孩子一大家子人,都指着他一个人养活。
所以,拦不住木岚,他就拦住那些个难民。
难民们快被饥饿折磨疯了,一个个比大小姐不好惹多了。
手里的一丁点干粮,你给了这边的,那边的直眉楞眼就过来要。
他不得不常常将手里的马鞭,在空中抽得“啪啪”作响,让这些人怕得远远散开才行。
可那也有不要命的,死缠烂打就是拖着他的腿不放的。
拦不住难民,他就不停车,等见着没人的地界,再歇息片刻,又继续赶路。
就这样一路快马加鞭,风里雨里的往京城奔,人和马都像亡命之徒一般,昼夜无休的拼命往北前行。
现在老马识途,知道到了家门口,打了一通响鼻,便卟通一声,僵僵卧在自家门前一动不动,就像死了一般连喘息的力气都没有了。
木岚也因为太过劳累,还有长时间的饥饿,从过了保定界开始,便一路昏睡。
直到刚才听到城门开启的吱嘠声响,才知道他们人马已至城南。再听车夫与守军的对话,人又清醒了不少。
此时感觉马车缓缓停下,略微掐算了一下时辰,心里明白总算是到家了。
“大小姐,您稍安勿躁,小的这就去门房传报。”车夫在外面报说。
木岚感到天色已经大亮,不禁挑开车帘往外眺望。
面前的这座宅子,一溜灰墙乌瓦,两扇斑驳的乌漆木门,门上高高悬着“木府”二字牌匾。
父亲这一去,十年未归。但她依然仍能认出,那牌匾上提写的二字,一定是父亲的墨宝。
因为到的太早,府中高墙院内,一片鸦雀无声。
街上也是空空荡荡,一派萧瑟,十分寂寥。
木岚缓缓放下车帘,伸手轻轻梳理了一下发丝衣裳。
不知道母亲现在在做些什么,会不会因为她的离去,太过悲伤。
家里的境况这些年不太好过,原先请的下人早已一一辞退,家里没有别人,所有的事都得靠着她们自己。
她这一走,母亲可怎么办呢?
等见过父亲,她一定要问问父亲,什么时候能把母亲接到京城来,这样她们一家三口就能团聚了。
记得父亲调任那一年,她还是个三岁的稚子。
而今,十年过去,她已长得比母亲还要高,却只能一直与父亲见字如面。
父亲来信说,在京地办差,事务甚忙,只望她们母女保重,待他在京城有了一方立足之地,一定会来接她们母女来京,一家人团圆。
倏忽之间时光流转,多少个日日夜夜,在她与母亲一起的盼望,一起的煎熬中,淡淡走过。
又在淡淡的失望中,沿着不会言说的指尖,化作一个又一个,既无法拥有,也无法褪去的旧梦。
今日一见,她会不会忍不住,在一别十年未见的父亲面前,替独自在家守候的母亲,好好的哭一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