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极把路命名为“青殷路”,宋蹇不管顺口不顺口,为他修的路命名“董素素路”;
卫极剿匪,宋蹇手下没有兵,就到处找山匪的老巢,转告卫极;
卫极惩治贪官污吏,宋蹇就四处奔走,搜集贪官污吏的罪证……
现在,宋蹇走出去,老百姓们都称他为“宋青天”。
大臣们误以为,宋蹇是脑残太子党。
太子的手腕戴着她送的五彩绳,无名指戴着她留下的红宝石戒指,床头摆放着冯有喜曾说过的那枝干梅,甄青殷心情好,便好心地说:“宋蹇,素素回家了。那个地方太远,你去不了,我也去不了。”
“你能回来,为什么她不回来?”
才质问完,宋蹇眼底便猝然掉落一滴泪。
为什么?
难道他不知道吗?
他知道的。
世上没有后悔药,过去的时光,再也回不去。
宋蹇失魂落魄,不等甄青殷回答,便一步一踉跄地离开。
甄青殷同情地看他两眼,将目光转移回太子的脸上。
她俯身亲了他两下。
这一路风尘仆仆,她也身心俱疲,便躺在卫极身边,找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他怀里,慢慢陷入沉睡。
这是她睡得最安稳的一天。
冯有喜嘴角噙着笑,悄无声息退出去。
甄青殷怎么消失的,怎么回来的,这些已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回来了。
太子殿下所有的心情,所有的悲欢离合,都有人与他一同分享了。
*
日落月升。
甄青殷是被泰山之重压醒的,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推了推身上的“巨石”。
甫一睁眼,对上一双盛满思念的黑眸,便有密密麻麻的吻落下来。
她环住卫极的脖子,迎了上来。
唇齿相依,抵死纠缠。
许久许久,床帐内的温度降下来。
“青殷。”
“嗯。”
“青殷。”
“嗯。”
“青殷。”
“……有话就说。”
“我就是想叫叫你。青殷……”
甄青殷感觉有点傻,将头埋在他胸口,聆听着他蓬勃有力的心跳,轻轻应了声:“嗯。”
“谢谢你回来。”太子深黑的眸子渐渐映入纱帘外透进来的烛光。
甄青殷闭上眼,压下羞耻心,听着他陡然加快的心跳声,应道:“谢谢你等我。”
然后,她抬起头。
两人在朦胧的光晕中,相视一笑。
太子扶着她的后脑勺,哑声道:“为了回来,你一定吃了很多苦。”
一想到她可能吃的苦,太子的心就丝丝缕缕地疼起来,像是被无数根铁丝紧紧地缠绕着,勒他越来越疼,越来越窒息。
那些往事已是前尘,甄青殷已彻底抛下了:“也没有吃苦,只是去跟一些人告别而已。”
太子没问她去跟谁告别,猜测可能有董素素。
他听出她话里的释然。
这次告别,应是永别,以后她再不会离开了。这就足够了。
甄青殷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臂弯里,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心疼地说:“皇上驾鹤西去,你很难过吧?对不起,没有及时回来,陪在你的身边。”
太子担心她从此害怕自己,连忙解释:“外面那些流言……”
“我相信你!”甄青殷打断他的话,黑白分明的眼睛满是认真,“我相信皇上的死,另有隐情,他不是你杀的。”
她也没有问真相到底是怎样的。
知道又如何?
以后见了皇后、皇贵妃平添芥蒂罢了。
太子拿帝位去隐瞒的真相,还是隐藏在历史中吧。
太子的眼眶再度湿润。
这段日子,他承受的压力前所未有。
母后和母妃身后有两个家族,她们不敢认罪,又不忍看他一人承担,母后甚至投缳过一次,幸亏宫人及时发现,将人救了下来。
他甚至来不及悲痛从小对他宠爱有加的父皇去世了。
幸好甄青殷回来了,幸好她相信他。
他翻身又将她压下,一遍遍吻她,默默诉说他的思念和幸运……
灯花爆出噼啪声,甄青殷惊醒,忙将他推开,下床穿鞋——皇帝的棺椁就在隔壁的皇宫里,她有点害怕大行皇帝的鬼魂半夜吓唬她。
脚后跟踢到个硬邦邦的东西,她低头一瞧,床下塞了两个木箱,不由问:“床下是什么?”
太子正在给她系肚兜带子,手一顿,轻描淡写道:“我的一点小爱好罢了。”
甄青殷拢好衣衫,蹲下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将箱子拖出来,仰头调侃:“你的小爱好还挺沉重的。”
那是自然,当初抬过来时,可是四个健壮的侍卫合力抬的。太子轻咳一声,绕过她便要去净房:“孤去洗漱。“
甄青殷累得气喘吁吁,脸颊晕红,索性坐在床沿,俏皮地道:“系统,出来,帮我检测下床底的两个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太子的小爱好,我很感兴趣。”
太子一个趔趄,狼狈钻入净房。
小蜜蜂恢复成初始状态的大小,嘿嘿笑:【宿主,一箱是金子,一箱是银子。】
果然。
甄青殷捂嘴笑。
太子感觉自己没脸见人了。
他堂堂一国太子,应该视金钱如粪土的,竟然把金子和银子藏在床底下,太跌份了!
小蜜蜂悄悄问:【宿主,你为什么相信男主啊?】
甄青殷光着脚抱膝而坐。
为什么相信卫极没杀皇帝呢?是因为相信他的人品。
为什么相信卫极呢?是因为相信董素素。
当初,她愿意和卫极试试谈恋爱,愿意为他打开心扉,也是因为相信董素素。
*
大行皇帝的二七日,哭灵的大臣和诰命夫人们在灵堂里闻到一股臭味。大臣们慌了,求太子快些下葬先皇。
太子却不干了,声泪俱下要查凶手,怀疑有人使用巫蛊,控制先皇捅自个儿一刀。
大行皇帝的三七日,大臣们和夫人们委实不能再忍受先皇的尸臭,再次跪求太子下葬,并异口同声承认皇帝是自杀,引用无数典籍证明确实有人突发心疾,无法忍受下自尽。
在此期间,太子抓获一批传播流言搞事的官员,下狱的下狱,流放的流放,抄家的抄家。
先皇百日之后,群臣跪求太子殿下顺应天命、遵照先皇遗旨登基。
卫极再三推辞,无奈下,只得龙袍加身,举行登基仪式,坐上龙椅,成为新皇,皇后谭氏封为皇太后,皇贵妃宋氏封为贵太妃。
太后和太妃因思念先皇,自发住往行宫,为先皇祈福。
中秋团圆节那日,皇宫张灯结彩,铺设十里红毯,迎接皇后甄青殷入主后宫。
大臣们颇有微词,因新皇娶后的阵势比新皇登基的仪式还要盛大,但没法子,新皇有钱呐,他自个儿掏钱,又是皇帝,怎么超越祖制都不为过。
再想想新皇自个儿掏钱修路的事儿,大家不由感慨:“这届皇帝恐怕是历史上花钱最大方的皇帝了!”
老百姓更是津津乐道盛传,新皇生财有道,怕是晚上都睡在金子上,那金子金灿灿的,晚上都不用点灯的。
*
巍峨的红漆宫门一关,便将人们的议论关在门外。
卫极摘掉沉重的凤冠,给甄青殷揉脖子,温声问:“疼不疼?”
“有点酸,你揉揉就好了。”甄青殷累得不行,上下眼皮打架,昏昏欲睡。
卫极揉了会儿,见她快睡着了,便为她拆掉发髻,一头青丝披散下来,垂落到腰际。
甄青殷抬手解腰带。
她想快点走完流程,能好好睡一觉。
卫极按住她的手:“别忙着脱。”
甄青殷咬唇。
说得好像她多急似的。
不过。
确实。
很急。
急着快点睡觉。
卫极牵着她的手,来到敞开的窗户边。
凉爽的秋风吹过来,隐约有菊花的清雅香气。
甄青殷抬头望天上的那轮明月。
从前会觉得心悸,会胡思乱想那里有人偷窥着自己。
如今她在卫极的怀里,渐渐欣赏出月色的美。
两人静静地看了会儿月亮,卫极松开她,转身拿出一盏孔明灯,又唤宫人送来笔墨砚台。
“今儿是中秋,朕与皇后第一次放灯。”
甄青殷眉头一挑,笑着挽起袖子研磨:“你倒有雅兴。”
卫极执起狼毫笔,行云流水写下十三个字:祝青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他点燃孔明灯,将它推出窗外。
孔明灯飘飘荡荡飞上天空。
他还记得,他们正式相识的第一个元宵节,在黎山下,那么多灯,没有一盏灯是为甄青殷祈福的。
分隔两地的那些岁月,他每每忆起,便觉心疼万分。
自此后,每个元宵,每个中秋,每个生辰,他都为她点一盏祈福的灯。
祝青殷旦逢良辰,顺颂时宜。
祝青殷辞暮尔尔,烟火年年。
祝青殷春祺夏安,秋绥冬禧。
祝青殷浅予深深,长乐未央。
祝青殷欢愉且胜意,万事皆可期。
祝青殷且喜且乐,且以永日。
祝青殷朱颜长似,头上花枝,岁岁年年。
祝青殷……
祝青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青殷,往后余生的每一个节日,我都陪你过,每一个元宵、中秋、生辰,都有我为你祈福。”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