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人再不认识程夫人,也不能不知道苏州程氏,对面人气势登时矮了一截子。
沈家一个族老站起来,看着程夫人:“既然是苏州程氏,应也懂嫁为人妇的规矩,如今徐氏乃我沈氏宗妇,国公府分家的事情乃是家事,自于侯府没有干系,侯府的人进来又是动手打人又是责骂的,放个黄口小儿在这里撒泼,是什么规矩呢?”
程夫人面色有些难看,大徐氏冷哼了一声:“分的是沈家长房,可不是国公府。”
小沈夫人脸色一变,正准备说话,明容斜飞过来一记眼刀:“这村妇辱骂诰命夫人在先,我打她在后,这位长辈是要颠倒黑白吗?”
“那也是你的长辈!你一黄毛丫头怎可动手!”沈莘怒道。
“家母生我养我育我,天大的恩情,今日我徐明容不打这个巴掌,便是枉为人子,不守孝道,明容没这个胆子。”明容转头看向沈莘,“倒是这位沈二老爷,我沈姑父为国分忧,行军在外,沈二老爷自己没能耐也就算了,还来亲兄长院子里扒灰,是个什么道理。”
渠国公妾室加上小沈夫妇三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小沈夫人大骂:“侯府就是这等家教,小丫头嘴里不干不净的。”
程夫人和光舟也没料到明容会这样直言,却都不来阻止。暂且还没有证据的事情,小孩子来说,比大人说更合适。
“有失体统!还不快把这丫头拖下去!”族老一声厉叫,顿时有几个人就站起来了,门口进来两个婆子。
明容扫视了一眼,笑道:“今日是开了眼了,这位长辈怕是年纪大了,不知道事也正常……我看谁敢来拖我这个圣上钦定的三皇子妃。”
只听得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没有人敢动了,忠勇侯府姑娘的婚约,他们多少是知道的,只是想着明容小,未必知事,便一再相欺。明容见差不多了,回到程夫人身边,等着大徐氏发话。
说到底沈家一直以来都是仗着长房的势,如今又是仗的渠国公一人的势,方才不过见对面是侯府来的,还能教训两句,现如今冒出来个未来的三皇子妃,就不可轻举妄动了。
族老半晌道:“大郎妾室与七郎清清白白,不可空口污蔑。且说这妾室的身孕,可是徐氏一人之言啊?”
大徐氏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一阵刺痛传来,脑子反而更清醒了:“是不是这妇人与人私通,老人家大可把全都城的大夫都请来看看。前脚宗妇刚发现公爷妾室与人有私,这后脚七郎便要分家,真是巧。”
大梁妾室地位比府中有头脸的丫鬟还要卑贱,妾室及其子女是没有分得家产的权利的,大徐氏知道定是沈莘与这妾室合谋,要算计自己。
果然,这妾室立刻以头抢地哭道:“诸位长老明鉴,这里原没有妾说话的地儿,可妾怀的也是老爷的骨肉,夫人容不下我,要害我性命啊!若真把全都城的大夫喊来,妾的清白是有了,可传出去老爷的名声也就毁了呀!”
另有一老太太点头称是:“大郎媳妇,此事不妥。且不说你有没有容人之量,凡事要以大郎和国公府名声为先,怎可无端揣测。”
大徐氏怒极反笑:“既然如此,倒是我的不是,此事便先不提,横竖她是老爷屋里的,我自关起门来发落了便是,咱们不如先谈谈这分家的事。”
沈潭溪此时早已退回座椅上,沈莘摆手道:“不可!若是嫂嫂蛇蝎心肠,无中生有执意要害大哥骨肉,这分家一事,谁知道会不会苛待我这边。”
沈潭溪冷笑一声:“叔父既不让查,又不让不查,横竖道理都被叔父占了去,让我母亲说什么?”
大徐氏问:“那按七郎的意思,这分家该怎么分?”
小沈夫人一挥手:“咱们也不贪心,一家一半便是了。”说完还左顾右盼了一番,丝毫不记得自己脸上的巴掌印。
程夫人轻轻笑出声来,众人纷纷看过去,她拿帕子捂住嘴,眉眼弯弯:“这就怪了,满都城的人谁不知道,渠国公幼弟是个败家子,成天见的到长兄这儿打秋风也就算了,打架斗殴往大理寺赔了多少银子人情进去,怎么就有脸来分一家一半?这渠国公府里可有一个铜板是沈二老爷赚来的?”
程夫人生得貌美,就是三十几岁了也仍是风韵无边,沈莘定神看着,竟觉得骂得不甚刺耳。
小沈夫人发觉丈夫的眼神,讥讽程夫人:“都道程家书香门第,程夫人说话怎的满是铜臭味。”
明容今日就和她过不去,当即顶回去:“那既然如此,您瞧不上钱,不如这钱财土地还是尽数归沈姑父一家,沈二老爷分些经史子集,多学些仕途经济也就罢了。”
“这万万不可!”小沈夫人自知失言,急了。
徐光舟沉默了许久,此时终于开口:“要分家,空口无凭也不是办法,姑姑不若把府中一应账册都拿出来,朝廷赏的食邑和国公府祭田以及沈姑父和姑姑的田庄铺子、古董名器,还有朝廷俸禄封赏,自然归不到叔叔头上,这其中所得钱财同理,余下再看,可还有能分的。”
“这不成!”沈莘脱口而出,随即讪讪闭嘴。
大徐氏翻了个白眼:“七郎可是想贪了这些东西?去取账册来!”
下人应声出去,厅里无人说话,明容只觉一片暗流涌动。
可等了许久,也不见人来。
过了大约有半小时,下人慌慌张张进来,跪地喊道:“夫人,账册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