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X年,我五(小虾米)
昆明比县城大多了,有湖,也有山。跟我们整个云南一样,它也在云之南,南边有热的意思,它却被称为春城。四季如春的意思,确实是气候怡人。读书之余,每天傍晚,我都会到滇池旁边走走,坐坐,有时也走进旁边的山上去。可总是一个人。
其实我们师范大学用美女如云来说也不为过。师范院校通常是阴盛阳衰,女生比男生多得多。正因为此,我们学校的校草很快就评出来了,校花却争夺得厉害。我没有当上校草,却也有幸被选为了三甲之第二。校草是一个毕业班同学,个子高大,喜欢打篮球。他每次打球,观众会云集,几乎都是女观众,那叫声跟蝉鸣似的,整个不间断,但比知了要尖锐得多,好象非要比个高下出来不可,也就是说,听谁的声音更尖锐,更能吸引那棵草的目光,哪怕是惊鸿一瞥。
我刚进学校,就有人说我是新一代的草,至少会在一年后,即那位篮球校草毕业后上位。有的说,我觉得现在已经替代了呢。无聊不无聊?
我的周围没有尖叫声,但经常性地能感受到那种一瞥,从树后转出来,从校园里的凳子上抬起来,从大楼玻璃门里飘出来的,从过道里走着猫步递过来的,都有。有时候,如果是一群女同学走过来,说说笑笑的,忽然就集体地瞥过来了,于是笑声就变了味了。有一次,也是一群女同学从侧前方过来,她们忽然就推出一位来。这位我听说过的,男同学见到她也是指指点点的,说她是校花之一,有的甚至说是第一。说她第一的却经常会受到反驳,然后男同学们就会争吵起来。她是跟我同时进学校的,但她是在一本那里读书。她的名字特别好记,因为她叫王晓华。支持她为校花的理由之一就是,晓华音同校花,这是天定的,人家天生就是校花,名如其人。
王晓华被女同学们推出来后,不但不生气,反倒迎着我走了过来,大大方方的。她对我说:小虾,我知道你叫小虾。我说:是的。我知道你叫校花。她笑了:他们乱叫的,我叫晓华,第三声拂晓的晓,第二声中华的华。我说:差不多的。她说:她们跟我打赌,你帮我一下怎么样?我说:怎么帮?她说:她们说,如果我跟你搭话,然后我们一起走,手牵着手地走,她们每人给我买一个冰淇淋。我说:那就走吧,本来我就要回去的。你分给我一个冰淇淋就行,反正你也吃不完。她说:没问题。这有什么问题?我就牵了她的手。
然后那帮五彩缤纷的女孩子就跟了我们一路,一路叫着“在一起,在一起”,一直跟到我们在校门口分手,一直跟到后面叫着在一起的队伍越来越壮大,总有几十个人了,男的女的都有,而校门外也有不少人停下了脚步,好奇地笑嘻嘻地看着我们。我感觉得到校花同学的手在出汗。那天其实挺凉快的。可是我还是跟她说了再见,看着她有些失望的眼睛说的。那失望是真实的,就象那手心里的汗一样,温温的,很真实。于是我答应她周末一起出去坐坐。
后来我们也真的出去坐了。在湖边的一个叫普洱茶馆的地方。那里风景挺美的。我们也聊了自己的家乡。她是从大理来的。我说,那里有蝴蝶泉。蝴蝶泉边好风光。她说,是的。你还会唱?我说,我的家乡有许多温泉,有热水塘。她说:太好了!哪天带我去看看?我说:那是什么鸟?我指着两只叽叽叫着掠过向湖的方向扑过去的小鸟。一只黄色,一只翠绿。好象就是考场窗前翠绿的那种。
然后我看见了她。然后我站了起来。我说:是你吗?她说:真的是你!
我走了过去,然后刹住了脚步,刹住了手,面对面地站在了她的面前。我有些生疏的感觉,或者说是一种手足无措。我转回头去,眼睛却没有完全地转过去,眼角还瞟着她那个方向。我对校花介绍说:这是小鱼。
然后,我们三个人一起坐了下来。再然后,校花安静了下来,跟之前叽叽喳喳的她判若二人。原因自然是,她根本就插不上话来,她叽叽喳喳地试了很多次,但我们都不知道她叽叽喳喳着什么,因为我只听得到小鱼的声音,小鱼好象也只听到我的声音,小鱼说完了我说,我说完了小鱼说。一直到离开这家咖啡馆。这其实是一家咖啡馆,有个不伦不类的名字,叫维也纳普洱茶馆。中西结合。一直到离开这家咖啡馆或者茶馆,我们才想起来校花已经走了。她打过招呼的。可是至少我真的没有注意。真有点不好意思。
后来我跟晓华就成了校园里的路人。见到我,她还是会大方地打个招呼,哪怕她在一群女孩子里,也会从叽叽喳喳的声音里冒出她的声音:小虾你好!我说:校花好!然后她就被那一群叽叽喳喳拥着涌着走了。那一群叽叽喳喳的人里面总会有几个边叽叽喳喳边回头送来一瞥的。有的一瞥甚至是发热的。我感觉得到。
可是她又怎么代替得了我的小鱼呢?她们谁又能代替得了呢?
我问了小鱼了,我当然一开始,在维也纳普洱咖啡馆里就问了:你怎么会在这里的?你不是到上海去了吗?小鱼说:我喜欢。她的答复够简单的,我听得出很多个省略号。发出嘀嘀嘀嘀的声音。她喜欢?喜欢地方?还是喜欢人?我告诫自己,到此为止,不许多想,不要自作多情。可是,那是自作多情吗?我们有过曾经的啊,虽然那些个曾经很纯洁,也很遥远了。我觉得很遥远了。老和尚说过,年轻方一日,年老已百年。我当时没完全懂,后来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年轻时时间过得真的很慢,尤其在某种渴望思念的状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