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四扬施展上乘轻功,疾逾奔马,第二天就到了武当山下。举目上望,只见峰高入云,古木参天,山势十分巍峨。
眼前有一条蜿蜓山道,伸入山顶。山道崎岖狭窄,陡峻险要,九曲八折,犹如一条巨蟒。
这就是著名的十八盘。
民谚说:不上十八盘,不能算好汉!
山道上三五成群的都是上山烧香的香客,他们背着香烛供品,有的手拄拐棍,一步一喘,有的干脆手足并用,连走带爬。
武当道观,香火极盛。自南宋张三丰隐居此处后,武当又成了武林圣地,与少林齐名。
少林以七十二绝技称雄江湖。
武当以太极拳、太极剑驰名武林。
两家一刚一柔,各领风骚,而且门人弟子遍天下,成了武林的当然领袖。
路上的香客纷纷议论:
“十八盘好比鬼门关,正是烧香容易上山难。”
“我去年上山,爬十八盘足足用了两个时辰。”
“山上的道土真个厉害,爬山如履平地。”
“那当然。少林武当,天下无敌嘛。”
云四扬听在耳中、雄心陡起,提一口真气,身子微屈,平地跃起数丈。刚落在山道石磴上,再一跃,又升高数丈。这样几十个起落,已登上十八盘顶,前后不过一盏茶时间。路上香客但见人影闪动,疑是神灵,一个个趴在地上磕头祷告。
这样登山,很是费力。饶是他内功深厚,却也微觉气喘,背上汗津津的,山风吹来,说不出的凉快和舒适。
他坐在路旁的大石上稍事体息,调匀气息。往下看,群峰尽收眼底。山脚行人,细如蚂蚁。往上看,不远处有一座金碧辉煌的道宫,飞檐雕栏,气象庄严。宫门正上方的方匾上,写着“紫霄宫”三个大字。
他虽是初上武当,却曾多次听师父说过,武当有前、中、后三宫。前为紫霄宫,是香火之处,上山烧香之人就在这是敬神礼拜。中为太清宫,是武当掌门的居处,也在这里处理江湖事宜。后为太虚宫,保管道藏经典,是武当禁地,外人不得掌门特许,绝对不准踏入一步。
云四扬此行旨在査清武当弟子出现在神秘门之事,按理应赴太清宫。但他为人谨慎,情知此事有关武当派在江湖上的声誉,而自己手中并无证据,很难取信于人,说不定还会产生误会。因此他决定先去紫霄宫,见机行事。
他杂在香客中,缓步走入紫霄宫,随众拈香拜神,态度十分虔诚,而暗中却在观察四周动静。这一看,可就发现了可疑之处。
原来武当道士并非都习武功,而分文武两途。武道士护观,而接待香客的通常都是口舌便捷,但不通武功的文道士。
紫霄宫既是香火之处,当由文道士负责。但今天不是这样,周围数十位道士虽然文质彬彬、笑容可掬,但举手投足之间,自然凛凛生威,甚至隐含森森杀气。他们显然都身怀上乘武功。
这一切都逃不过云四扬的眼睛。
“莫非这一切都是对我而为?”他虽然知道武当乃名门正派,不会无故与自己为敌。而且自己此行除浪淘沙外,并无别人知晓,武当不可能预作准备。但这几天来变故突起,神秘门阴魂不散地缠着自己,因此心中兀自志忑不安。但他再看下去,就知道是场虚惊,那些武道士对自己略不稍顾,注意力都集中在一个年轻书生身上。
那书生身形细巧,眉目极其俊秀,顾盼之间,风情万种。虽在神象之前,但一不烧香,二不求神,潇潇洒洒地东顾西盼,全无半点庄重肃穆之态。
云四扬只觉得他十分眼熟。仓猝间却想不起曾在什么地方见过。就在这时,那人忽然冲他莞尔一笑,神情又是妩媚,又是佻皮。
云四扬顿然醒悟:她是胡椒儿!虽然女扮男妆,但那份秀丽和任性,是决计不会弄错的。自己一直担心她的安危,想不到竟在这里遇上了她。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但兴奋之余,不觉满腹狐疑。她明明随糊涂居士孙无智去了汉口,怎么会出现在武当山上?而且武当道士对她充满意,难道这任性的站娘又惹出了什么事非?
胡椒儿显然已注意到周围道士敌意的目光,但洋洋洒洒,浑不在意,有时故意走到某个道士面前,扮个鬼脸。道士未接号令,不敢轻易动手,直气得险色发青。
云四扬暗暗叹息,心道:“这姑娘到处惹事生非,今天欺到武当派上,只怕事情难以善了。”暗中凝神戒备,如果胡椒儿遇险,自己说不得只好得罪武当也要出手相救了。
但他不明白,胡椒儿究竟想干什么?
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
此时殿鼓轻敲三下,到了敬神的重要时刻,众香客和道士齐齐跪倒磕头。胡椒儿等的就是这当儿,身子突地飞起,竟把殿堂正中玉皇大帝神像头上的冕旒轻轻松松地取了下来。
寻常庙宇神像的冕旒上珠宝都是假货,但武当紫霄宫玉皇大帝冕旒上的一百单八颗珍珠,却都是无价之宝,而且是南宋高宗皇帝所赐。绍兴三十ー年,金主完颜亮亲率三+万大军南侵,气势汹汹,扬言要投鞭断流,一举吞并南宋。高宋情急之下,亲上武当紫霄宫求玉皇大帝庇佑。后来宰相虞允文率军民迎战,众志成城,在长江采石矶大败金兵,不久完颜亮也死于内乱之中。高宗大喜,认定是玉皇显圣,乃敬献冕旒一顶。于是武当山香火更盛,玉皇头上的冕旒也成了镇观之宝。
现在冕旒被盗,玉皇露出禿禿光头,成何体统?而武当派的面子更丢得大了。
云四扬惊得目瞪口果,心道:“胡椒儿呼胡椒儿,你忒煞胆大妄为了。真要盗取冕旒,当乗月黑风高之夜。这样在光天化日之下、稠庭广众之间,岂不成了硬抢?这祸可就大了!”再想,就明白了:胡椒儿虽然任性,却并不蠢笨,不至于傻到连掩人耳目的道理都不懂。那么她此举意不在玉皇冕旒,而是有意向武当派挑衅,但不知她和武当派是怎样结下梁子的?
正当他心神不属之际,众道士发一声喊,齐齐围住了胡椒儿。只是碍着殿上香客众多,不便亮出兵刃。十来个道士一齐动手,径向胡椒儿扑来,全不顾江湖上单打独斗的规矩。
云四扬暗暗摇头,心道:“武当枉称名门正派,居然在自己家里以十来人对付一个姑娘,太没出息了。”暗自戒备,随时准备接应胡椒儿。
但胡椒儿嘻皮笑脸地浑没把对手放在心上,手托冕旒,左一拐,右一转,身法飘忽之至,十来个道土东扑西抓却连她的衣袂都没有碰到。外围的道士见状不妙,组成一圈,渐渐收拢,想用围网兜鱼的办法抓住敌人。不料胡椒儿十分机警,见人网迫近,突然凌空跃起数丈,轻飘飘地飞过人顶,直接出了紫霄宫。
众香客见胡椒儿身法曼妙,竟忘记害怕,齐声喝起采来。道士们脸上无光,跟着追出紫霄宫。云四扬不露声色,尾随其后。
说也奇怪,胡椒儿冕旒得手,却并不急于逃下武当,反而向山后的太清宫奔去。这里绝无香客,唯见苍松翠柏,怪石嶙峋,旷野空阔,正是武林人士大显身手的好去处。胡椒儿到了这里,如鱼得水,不急于逃跑,施展绝顶轻功与道士周旋。道士们横竖捉她不着,累得气喘吁吁,倒象和她在捉迷藏似的。
云四扬看着好笑,见胡椒儿大占上风,用不着自己出手相助,便隐身在一株大松树后,静观其变。
就在这时,迎面奔来一位老道,大袖飘飘,似乎漫不经心,但脚下迅捷如风,转眼已来到跟前。云四扬心道:“武当派高手到了!”见他白发如雪,但面色红润,便知其内力修为非同小可,定是武当派的前辈名宿。
众道见了老道,顾不上追赶胡椒儿,站定身子躬身道:“太师叔,惊动您老人家了。”云四扬这才知道,老道便是名震江湖的松风道长。他在武当派中辈份最尊,是现任掌门天云道长的师叔。
松风哼了一声,冷冷道:“几十个人追赶一个人,越来越出息了。”
众道中为首的一名细高道士说:“徒孙无能,丢了武当派的脸,但这小子ー一”却被松风厉声打断:“出家人怎可恶言伤人!枉为修练多年,却全不懂修身养性道理,你师父平日是怎么教你的?”
细高道士满脸倖悻之色,一言不发。
松风对着胡椒儿道:“姑娘请过来说话!”语气从容,但声若宏钟,可见内力之深湛。群道听他叫胡椒儿“姑娘”,无不惊讶动容,唯有云四扬暗暗点头,心道:“目光如炬,果然名下无虚。
胡椒儿对松风道长倒也不敢轻慢,盈盈走近数步,笑道
“道长,好眼力!”慢慢脱去青巾青衫,露出乌云般的秀发和一身大红紧身衣裤,益发显得英姿飒爽、妩媚动人,把群道看眼睛都直了。
松风道:“姑娘和武当有何过节,为何盗我镇观之宝?”
语气平和,态度慈祥。
胡椒儿笑道:“谁稀罕这泥人头上的东西,珍珠宝贝姑娘家里有的是。”竟然将玉皇神像的钦赐冕旒称作“泥人头上的东西”,大不敬之至,连云四扬听了都暗暗摇头。
但松风毫不动气,从容问道:“既然姑娘不稀罕,为何又要盗取它?”
胡椒儿道:“我不这样做,又怎么有福气见到武当高人呢?”“高人”两字说得特别响,显然含有嘲讽之意。
松风浑然不解,问道:“此话怎讲?”
细高道士抢着回答:“她昨天硬要见掌门人,还打伤了七位师弟。”
云四扬这才明白,胡椒儿之所以抢冕旒,是想面见武当掌门。难怪刚才群道严密把守紫霄宫,想是认出了她才作的准备。但她为何定要面见武当掌门呢?
松风面容肃然,责问细高道士:“江湖同道来访掌门,你们为什么要阻拦?太请宫又不是官衙,如此待客,岂非要始笑江湖?
细高道士讷讷道:“只因掌门师尊近日来心中烦乱,所以我——”
松风断然喝道:“虚谷,你妄作主张,胆子未免太大了。”态度十分严厉。
叫作虛谷的细高道士见太师叔动怒,不敢吭声,垂头丧气地站在一旁。
松风对胡椒儿道:“故娘,待会儿老道亲自带你去见掌门。”云四扬见松风如此谦和,十分钦佩,也颇觉意外。不料就在这时,他语气陡然一变,道:“但你伤人于前,盗宝于后,未免太觑得武当派如同草芥了!”
胡椒儿起初见松风道长温言对己,严责门人,倒也既感且佩,内心也感到自已伤人盗宝,做得太过火了,准备交还冕旒,赔个不是。不想他说到后来,突然厉声相责,直如训斥子女般,不觉心头有气。她生就吃軟不吃硬的性格,秀眉一扬、朗声道:“人是我伤的,东西是我抢的,你待怎样?”
松风森然道:“武当山岂是你撒野的地方!你既恃强盗物,把本派这些不成材的弟子戏弄得够了,老道也来领教领教你的本事!”话音未落,伸手从背上抽出一把长剑,霜刃如水,光华内含,显然不是寻常兵刃。
云四扬心道:“松风道长虽然谦冲,但胡椒儿伤人盗宝,有损武当在江湖上的名头。他为了维护本派声誉,自然要出头,却也怪他不得。”
胡椒儿冷笑道:“本姑娘岂是怕打架的!你有剑,我就没有?”嘴上说得轻松但见松风渊停岳峙、俨然名家风范,却也不敢托大,左手托住冕旒,右手从腰间取出一把通体乌黑的软剑,内力到处,剑身挺得笔直。
“墨玉剑!”松风惊讶地叫了声,即问,“百年一觉蝴蝶梦女侠与姑娘是何称呼?”
胡椒儿撇了撇嘴,道:“打了再问,否则这场架可就打不起来了。”直把兵刃相拼视作儿戏。说话间刷地一剑,直向松风当胸刺来。松风见她顽劣不通人情,心里有气,也就举剑相隔,顿时两人就在旷野间交起手来。
云四扬在松树后看得清楚,胡椒儿的剑法以轻灵多变为主,配以曼妙的身法,如飞雪舞风,无孔不入,一团银光直在松风前后左右翻滚。松风的剑法看似平平无奇,刺、劈、挡、架,大开大合。但说也奇怪,就是这平常的剑招,居然把胡椒儿绵密的攻势尽数化解。云四扬知道,松风实已把握了剑术重、拙、大的精要,返朴归真,以重胜轻,以拙破巧,以大盖小,久战下去,胡椒儿恐怕会吃亏。
果然,胡椒儿久战不胜,心中焦躁,突然身法大变,如神行天云,鬼现月夜,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瞻之在右,忽焉在左,飘忽不定,如梦如烟。手中的墨玉剑吞吐闪烁,如毒蛇一般,极其诡谲狠辣。松风躲闪不及,被墨玉剑削下尺来长一段衣袖,大惊道:“百年一觉神功!姑娘快快住手,胡蝶梦女侠究竟是你何人?”
胡椒儿本与松风无怨无仇,一招得手,满脸生光,也就不为已甚,收剑敛衽道:“小女子胡椒儿,胡蝶梦是我妈妈。适才莽撞,还望道长恕罪。”
松风是武林名宿,熟知江湖典故,却从未听说胡蝶梦嫁人之事,更不知其夫婿是谁。但出家人不便打听他人俗事,因此合掌稽首,道:“善哉,善哉,原来是胡女侠的千金,家学渊源,难怪身手如此了得。”
胡椒儿听他称赞自己的武功,心中得意,笑靥如花,把冕旒还给松风道:“我并非觊觎贵派之宝,只是面见掌门不得,才出此下策。”
松风道:“女侠为何定要见本派掌门?”
胡椒儿面容突变,如似霜雪,咬牙道:“向他讨还一条人命。”
松风吃惊地问:“这是从何说起?”
那天,胡椒儿跟随糊涂居士孙无智别了金丸仙子上官羽衣和云四扬一行,向汉口而去。
一路无话。
谁知刚进湖北境内,在一个名叫李家集的小镇上,突然发生重大变故。
严格地说,李家集算不上镇,只是集市。每逢初一、十五附近农家来此赶集,卖出谷米豆粟、鸡鸭鱼肉等农副产品,买入油盐酱醋、针线锅铲等生活用具,倒也煕熙攘攘,人数众多。偶尔来个戏班子、杂要摊,那就更热闹了。但集市一过,人即散去,只剩下空荡荡的一片场地。这种集市。又叫瓦舍,取其来时乌合,去时瓦解之意。
今天是十五,正是赶集的日子。
胡椒儿自幼随母亲隐于山林,离家出走后但觉外面的世界处处新奇,因此磨着糊涂居士孙无智去集上游玩。孙无智答应了,因为他也需要做一件事。
他要去剃头刮胡子。
但他是个老江湖,自从丐帮南分舵、西分舵遭到袭击后,他情知有股强大的势力正在暗中与丐帮为敌,所以时时处处都保持着警惕。他环顾集市,都是陌生面孔,而且以朴实的农民为主,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胡椒儿却东游西逛,买了一大包桔子、栗子,边走边吃,十分悠闲自得。
来到一个剃头担子边上。剃头师傅是个微微驼背的老头,脸上皱纹深如刀刻,但双手颇为洁净,剃头担子也整治得齐齐整整。看来这是个很会做生意的剃头匠,虽然老眼昏花,有点力不从心了。
孙无智躺在剃头坐的躺椅上,闭上眼睛。这是他的习惯,舒适,也便于思考问题。
胡椒儿坐在二、三十丈外的小茶铺里,边吃栗子,边等。她看到有三、四个人围在剃头担子旁,不知是等剃头、还是看剃头,却也不放在心上,因为她知道,人人都喜欢凑热闹,店铺里人头攒攒,但真来买东西的没几个。
老头用热手巾擦了擦孙无智的脸,又在他嘴上颔下涂上一层肥皂。孙无智感到鼻孔里痒痒的,想挠挠痒,却发觉双手不能动弹,似乎被什么东西绑住了。睁眼一看,躺椅上有三根铁条,正好绑住自己的手、腰、脚。再一看,不觉魂飞魄散——老头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剃刀。他不是用姆指、食指、中指三指捏住刀柄,而是一把抓。
这是握兵刃的姿势!
而且,老头不再是老眼昏花,而是目光锐利,满面阴鸷狠毒的神色。
一切都很明白,他根本不是什么老剃头匠而是神秘门的杀手!
孙无智大吼一声,连人带躺椅飞了起来。这叫情急拼命,力道远胜平时。
吼声惊动了胡椒儿,她见孙无智形势危急,抛了桔子、栗子,飞身扑来,脚才着地,墨玉剑已在手中。
几乎同时,剃头担子旁围观的四人突然也都拔出长剑,把胡椒儿围了起来。胡椒儿急于救人,一出手就用上百年一觉神功,想一举歼灭敌人,救出孙无智。
不料那四人剑术出奇的好,绵密灵巧,攻守兼备,单打独斗固然不敌胡椒儿,但四人联手就足以阻挡她一阵。
他们使的都是武当太极剑法。
胡椒儿急攻不下,益发焦躁。这时,听得孙无智一声惨叫,那四人见同伴业已得手,唿哨一声,同时飞身离去。
孙无智躺在地上,咽喉上插着那把锋利的剃刀,估计活不成了。
胡椒儿又急又怒,飞身朝凶手逃跑的方向追去。但集上人山人海,施展不开轻功,她在人群中找了半天不见老剃头匠和那四人的踪影,只得恨恨而回。
回到原处,她更惊呆了:剃头担子、躺椅都在,唯独孙无智尸体却不翼而飞了。
毁尸灭迹。
显然,适才的一切都是精心安排的:老头行凶,四人接应,更有人暗中移尸。看来对手对孙无智的心计和胡椒儿的武功甚为熟悉,甚是忌惮,才花大力气策划了这场隐秘周密、天衣无缝的暗杀。
然而,胡椒儿对敌人却一无所知。
她只知道一点:那四个使剑的用的都是武当太极剑法,因此,她星夜赶上了武当山。
听完胡椒儿的叙述,松风道长神情肃然,半天没说一句话。他相信,凭胡椒儿的武功,决计不会认错武当剑法。虽然武当太极剑法天下闻名,除武当弟子外,武林中懂得太极剑法的大有人在,但四人联手能敌住胡椒儿百年一觉神功的,却非本派弟子不可。
但武当弟子怎会去暗杀糊涂居士孙无智呢?
孙无智乃丐帮北分舵之主,丐帮若知道他死于武当派之手,岂肯善罢甘休?当年丐帮怀疑少林派杀了丐帮左、右长老天南二老,曾围攻少林寺,会不会这次又来个围困武当山?
如此大事,但虚谷等人居然还阻拦胡椒儿去见掌门人天云道长,实在是不识轻重,胆大妄为。
想到这里,松风铁青着脸,对胡椒儿道:“兹事体大,女侠请随我去见掌门人。”
虚谷忙道:“太师叔,掌门师父正陪贵客说话,不宜打扰。”
松风沉声喝道:“好大胆,连我都敢阻拦!”袍袖轻拂,把虚谷摔出三丈开外
胡椒儿得意非凡,朝云四扬叫道:“喂,别再偷偷摸摸地藏起来了,快过来吧!”原来她早已发现云四扬躲在松树之后,因此一言叫破。
云四扬一跃跳到松风面前,躬身行礼道:“云四扬见过松风道长!”群道见云四扬突然现身,以为是胡椒儿约来的帮手,又是惊讶,又是担心,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松风从云四扬的一跃中,已看出他的功力不在胡椒儿之下,心中暗道:“江湖上出了如此年轻高手,怎么我一无所知?”但脸上阳阳一如往常,安详地说:“云少侠既是胡女侠的朋友,不妨同去太清宫。”
云四扬听松风误认自己是胡椒儿的同伴,却并不辩解。他此行本来就为了见天云道长,遇上胡椒儿后更负有保护之责,所以说声“多谢”,随松风、胡椒儿迳向太清宫而去。
太清官。
宁静、安详、肃穆,还带有几分紧张。
居中而坐的除了有武当派掌门天云道长外,还有两位贵宾,他们是九江府都阳帮帮主柳环卫和丐帮西分舵之主邋遢和尚钱无利。
三人静静地听着胡椒儿的叙述
对这三位武林翘楚,云四扬久闻其名,却是初见其人。但见天云道长黑黑的瘦脸,长须及胸,目光湛然,不怒自威,俨然武林领神的气度。柳环卫身材高大,国字脸,顾盼自雄,嘴唇却薄得不象武林人士,一望可知是个巧言善辩之人。云四扬曾听道遥散人赵无名说过,柳环卫武功平平,全凭一套交际手段周旋于江湖上,是个浪得虚名之徒,因此不免也对他存有几分鄙夷。最出入意料的是邋遢和尚钱无利,他穿一件破烂肮脏的短袄,光秃秃的脑袋上长着两条倒挂眉,一付愁眉苦脸的样子,活脱脱象个穷叫花,谁也想不到正是他掌握着丐帮的巨大财富,乃是江湖上有数的财神爷。
莫非武林中也有吝啬鬼?
等胡椒儿咭咭呱呱地说完,天云沉思良久,才缓缓说道:“糊涂居士孙无智有勇有谋,是周帮主的得力助手,贫道也向来钦敬得紧,不料竟死于屑小之手,令人悲叹。但愿丐帮切莫误会,武当和丐帮向来和陸,决不会暗中下此毒手。”后面的话是对邋遢和尚钱无利讲的。
钱无利满面悲戚,道:“屑小猖獗,先毁我南、西分舵,又杀了孙三弟,丐帮定要讨还这笔血债!”不理会天云的招呼,显然对武当派心存怀疑。
天云知其心意,道:“凶手若果是武当弟子,本派定当严惩,决不徇私。但此事扑朔迷离,只怕追查不易。”
钱无利朗声道:“凶手使的是武当剑法,更有何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