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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庐山大会(上)

关帝庙的地形很特殊,北面紧靠大江,东面是一个土丘,约摸十来丈高,西面是一派丛林,古木参天,不见天日。唯有正面是一片平地,地形开阔,无阻无挡。

浪淘沙跃上土丘,见丘顶平平整整,可容得下数百人,心道:“这是制高点,万万不能给神秘门占领了。”下了土丘,又入丛林,但见地上落叶尺厚,四周古树枝桠相连,极为茂密,丈余之外,便难以辨认东西。心道:“此处进退有据,比起土丘来更为有利。”他想起云四扬当日在青山湖畔遭擒,主要原因是神秘门人事先挖洞藏在地下,以致他猝不及防。因此出了丛林后他又在平地上细细检查,确信坚实无虚,这才稍稍放心。

小草一直坐在路旁的大石上休息,见浪淘沙检査时一丝不荷,十分认真,情知他主要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心中甜丝丝、暖洋洋的,便招呼道:“师兄,过来休息一会吧!”浪淘沙道:“还得去庙里看一下。”小草担心神秘门的人就在庙中,就立即跟了过去。

两人伏在庙门外静听了片刻,里面寂寂无声,似乎空无一人,便推门走了进去。却见庙内神像十分破败,似乎久已断绝香火,但地上打扫得干干净净,香案上也毫无灰尘,看来确是有人居住,但此刻不知去了哪里。小草心细,捡起香案上的一块抹布,仔细看了一下,欣喜地说:“师兄,你看这是什么?”

这是一块黑色面罩,正是神秘门人使用的东西。浪淘沙沉吟道:“看来此处确是神秘门的临时据点,关帝庙地势险要偏僻,难怪他们会选中这个地方。想必他们正忙于张罗庐山大会,所以白天外出,夜里才回来休息。”说着把面罩放回原处,仔细察看并未留下痕迹,便拉着小草走出庙外。

浪淘沙问:“你现在去哪里?

小草说:“回客栈向欧阳雄汇报,也好让他早作准备。”

浪淘沙道:“你千万记住,一定要埋伏在丛林里。那里地形复杂,易守难攻,而万一不利也便于撤退。我就躲在你附近。”

小草认真地点了点头。

浪淘沙又道:“我总觉得今夜此战形势复杂,你一定要多长个心眼,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小草微笑着点了点头。

浪淘沙终觉不放心,又叮咛道:“一定不要带头冲进庙里。我估计神秘门夜里会在庙内庙外设置机关,比如毒蛇呀、绊索呀、暗桩呀,小心着了他们的暗算。”

小草见他连用三个“一定”,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直把自己当作了不更事的孩子,忍俊不已,止不住大笑起来。浪淘沙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过于婆婆妈妈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还是忍不住说:“总之,小心不为过,江湖上鬼域伎俩百出,神秘门更是阴险狠辣,宁可有备无患,不可托大疏忽。”

换了平时,小草早就要不耐烦了,但此刻也明白浪淘沙的一番苦心,所以没有出口嘲讽,道:“师兄放心,我会加倍留神的。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复命了。你不要送我,被人发现了反而不妙。”说罢向浪淘沙摆摆手,施展轻功走了,一会儿人影就消失在峰回路转处。浪淘沙望着她远去的方向,一脸怅然若失的样子。

当他回到浔阳楼时,意外地发现房里多了几个大有来头的人:少林寺主持超然大师,他的两个弟子觉达,觉空,丐帮帮主周昊天,丐帮东分舵主道遥散人赵无名和西分舵主邋過和尚钱无利,看来他们正在和百年一觉胡蝶梦等人商量什么重要的情况。

胡蝶梦见了他忧喜参半的神气,已猜到了八分眉目,问小草遇上了什么为难的事?”她知道,浪淘沙脸上的喜色,表明他找到了小草;而他脸上的忧色,又表明小草有了麻烦。

浪淘沙道:“他们今夜要去攻打神秘门的临时据点。”见众人迷惑不解,就把欧阳雄和神秘门主翻脸,然后又联合武当少林两派,准备今夜攻打关帝庙,扫荡神秘门等事情,一一叙述了一遍,只是隐去了小草想当金钱帮帮主一段。

丐帮帮主周昊天道:“超然大师,你只说有眼无珠、神目如电诸葛淳风交代了有关神秘门的许多机密,却并没有说贵派已决定和武当派、金钱帮联手去对付神秘门呀?”语气不悦,大有指责少林、武当争功冒进,把丐帮撇开之意。浪淘沙这才明白,他们是因为诸葛淳风的原因才来的,丐帮耳目众多,九江也有他们的分会,自然不难打听到自己一伙落脚在浔阳楼的消息。

超然一头雾水,道:“老衲也是初闻此事。”回头问觉远、觉空:“你们可知你悠然师叔和武当、金钱帮联手之事?”

觉远道:“这次随行的都是悠然师叔罗汉堂的弟子,弟子和觉空发现他们忙忙碌碌似乎有什么事情,但问了几次,他们都不肯说。”

小乔抢着道:“悠然想独占奇功,说不定还为了那五十万两银子的酬金,有意瞒着你这位掌门师兄呢!”胡椒儿不甘落后也说道:“看来佛门子弟嘴上说四大皆空,其实于名利二字也看得很重一一”却被胡蝶梦厉声打断:“不许信口胡言,悠然大师或许另有什么原因才这样做的。”她是不愿使超然难堪才这样说的,其实心里想的比小乔、胡椒儿更深一层。悠然公然背着掌门私自行动,恐怕不仅是为名为利,而有更重大的目的。

超然闭目合十道:“阿弥陀佛!”

古再生突然冷冷道:“为什么假脸婆婆石榴花的面具中,有超然大师、周帮主,而独独缺了武当掌门天云道长?”

此言一出,全场骇然。谁都明白古再生这看似平淡的话中,其实包含了一个极重大的问题:武当与少林、丐帮同是江湖最有实力的三大帮派之一,神秘门既然准备向少林、丐帮的掌门开刀,按理说断然不会放过武当派掌门天云道长,除非但此事关系重大,一时谁也不愿揭开这个迷底。

胡椒儿心直口快,憋了一会,忍不住道:“神秘门的杀手中多有武当派高手,但当我和云大哥闯上武当山去查问时,却只査出了虚谷和松风二人,还莫名其妙冒出了《九阳真经》被盗的事,迫使我们逃下武当。哎哟,不对,假脸婆婆石榴花的面具中,可是有松风的。”

超然道:“松风道长嫉恶如仇,侠骨铮铮,断断乎不可能是神秘门的奸细。《九阳真经》乃武当至宝,防守严密,又岂会轻易被盗走?其中必有蹊跷。”

胡椒儿道:“但藏经的盒子确是空的。”

超然道:“空即色,色即空,有相无相,岂可仅看皮相?”

胡儿茫然不解疑路地望着母,胡梦微笑道:“你能知道盒子是什么时候变空的?”

胡椒儿恍然大悟,道:“原来就是空的!他们在讹人!”但即又有疑问:“天云本来就可修习《九阳真经》,又何必偷盗?”

胡蝶梦道:“这也仅是猜测,到底真相如何需待日后水落石出之时才能知道。”

周昊天道:“猜测之事,以后再谈不迟。眼下要紧的是怎样应付今夜围攻神秘门之事。此事疑云重重,小草姑娘身处其间,只怕危险得很。”他对浪淘沙颇为好感,见他十分关心小草,所以有意提醒大家加以关照。

浪淘沙讷讷道:“是呀,我们不能坐视。”

小乔问:“浪大侠的意思呢?

浪淘沙道,“我自己一定要去保护师妹。”话说得斩钉截铁,显然早已下了决心。胡蝶梦暗暗喝采:“好一个有情有义之人!”便道:“此事也不是浪大侠一人之事,我看我们都去,彼此间也可有个照应。”

超然、古再生都点头同意,胡椒儿、小乔本是好事之人,更是兴奋不已。

周昊天道:“单是我们几人,力量犹嫌单薄。我准备调动丐帮九江分会的弟子来助战,虽然他们武功低微,济不了什么大事,但也可一壮声势。”见众人点头称是,便问赵无名、钱无利:“你俩谁去联络一下分会弟子?”

钱无利抢着答应:“属下愿去。”

周昊天道:“你让他们亥时三刻提早驾船在关帝庙北的江岸上守候,见了本帮的流星火炮就即刻上岸厮杀。”钱无利答应一声,匆匆走了。

当日子夜。

城北关帝庙外一片寂静,因为是月底,星月无光、四周黑黝黝的,唯闻树影摇风,飒飒作响。太静了,静得神谧、可怕。

但关帝庙里隐隐露出一点灯光,闪闪烁烁,暗暗淡淡,犹如鬼火一股。

小草随百来名金钱帮众埋伏在西边丛林中,武当派人员占领了东面上丘,少林寺罗汉堂众僧伏在正南面平地上,担任正面强攻的任务。

小草心里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她几次倫偷看了看周围的树上,没有发现浪淘沙的踪影,虽然她坚信师兄决不会爽约,但未见人影总不免有些不安。

这时,她身旁的欧阳雄突然沉声道:“小不点,你今夜似乎有些心神不宁?”小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看得小草心里直发毛,忙道:“我担心事情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有什么变化?”

“神秘门的人真的在庙里吗?,

“你没看见庙里的灯光吗?此庙早已荒废,深夜的灯光只能是他们点的。”

“少林、武当的入靠得住吗?”

“嘿嘿,江湖上尔虞我诈,有谁是真正靠得住的?无非是虚虚实实,各逞机巧罢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他怎么在这当口说这祥的话?莫非他心中另有什么打算?”想到师兄一再提醒说黑虎玄坛欧阳雄决非正人,小草不禁打了个寒颤。

欧阳雄似乎有所察觉,冷冷问道:“三绝浪淘沙是你的师兄?”

小草更加吃惊,道:“是的。我早已告诉过帮主。有什么事吗?”欧阳雄淡淡道:“我随便问问。他好象很关心你!”小草无可回答,心里更觉不安。

就在这时,东边土丘上升起一道红光,光不大,但在漆黑的夜空中却显得十分醒目。

这是武当派的流星火球,也是今夜三派发起进攻的信号!

几乎同时,伏在平地上的少林罗汉堂众僧一跃而起,直向关帝庙扑去,为首的刚猛威武的老僧,正是罗汉堂首座悠然大师。

紧接着,理伏在土丘上的百名武当子弟,在武当掌门天云道长的率领下,也从土丘上直冲下来,后发先至,比少林众僧先一步到达庙门。

这两百人虽然武功高强,又心存偷袭,行动甚为轻捷,但毕竟人数众多,难免会发出些微声响,终于还是惊动了庙内之人。刹那间庙内灯火通明,而且庙门大开,从庙内走出九个蒙面人来。居中一人身形婀娜,显然是位女子。

神秘门门主!

她果然藏身在关帝庙中。

欧阳雄嘿嘿冷笑,手一挥,潜藏在林中的百来名金钱帮弟子立刻冲了出去。小草立功心切,竟忘了师兄的一再关照,冲在了队伍的前面。

神秘门门主面对强敌,公然不惧,冷冷问道:“原来是少林、武当、金钱帮的人,你们深夜来此,扰人休息,意欲何为?”

天云朗声道:“神秘门为害江湖,神人共愤,三大派合力除妖,今夜是你们恶贯满盈之期!”语气极为严正,俨然是名门大派的掌门。

神秘门门主冷笑道:“就凭你们这些人?”口气十分轻蔑,浑不把三大派三百名弟子放在眼里。悠然大怒道:“你有胆量走出来,老衲和你单打独斗,决一胜负!”

神秘门门主退后数步,站在门里,笑道:“你有本事走进来,本门主和你较量一番。”

三大派子弟本想冲进庙去,一举荡平敌人,但见神秘门门主退进庙里,以九人对三百之众,尚且神态自如,不觉踌躇起来,心道:“庙内必有古怪,倘若埋有炸药,来个玉石俱焚,却是大为不妙。”

神秘门门主对欧阳雄道:“好一个朝秦暮楚、反复无常的小人,先是投靠神秘门,现在又依附少林、武当,出尔反尔,枉为金钱帮帮主。”

欧阳雄道:“兵不厌诈,但能达到目的,又何必计较用什么手段!你神秘门易容使毒,分化离间,难道就光明正大了?”

神秘门门主冷笑道:“你以为今夜你赢定了。”

欧阳雄点点头,胸有成竹地说:“我贏定了。”

“你以为我已陷入你的包围之中?”

“你确实已落入我的圈套之中。”欧阳雄道,把“包围”两字改成了“圈套”。但神秘门门主没有注意到其中细微的变化,哈哈大笑道:“你错了,完全错了!”突然厉声叫道:“江湖一统!”

话音刚落,听得四方同时响应:“称霸武林!”

小草大吃一惊,但见少林、武当弟子突然队形变化,包抄金钱帮两翼,立刻把金钱帮人众围困起来。她一时还不明白其中原因,指着天云和悠然道:“你们这里干什么?

天云淡淡道:“这种情势,你还不明白吗?”

小草道:“你们是神秘门的人?”声音不免有些抖。

悠然厉声道:“你明白得太晚了。”

小草惊慌地望着欧阳雄,出乎意料地他丝毫不露惊慌之色,还带着嘲弄的讥笑。小草不胜钦佩,心道:“处变不惊,确是英雄本色。

神秘门门主道:“欧阳帮主,你联络少林、武当来反对我,可没想到他们也是神秘门的人吧?”

欧阳雄从容道;“你说错了,我联络的是悠然和天云,而并非少林和武当。”

“这又有什么区别?”

“你枉称诡计多端,怎么就没有想到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我为什么联络悠然,而没有联络少林方丈超然大师?”

神秘门门主声音变得干涩了,问道;“你早就知道天云、悠然乃是神秘门中人?”

欧阳雄大笑道:“有钱能使鬼推磨。金钱帮有的是钱,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办到的?你能找到少林、武当、丐帮的叛徒,我就不能收买你们神秘门的叛徒?”

神秘门门主将信将疑,问道:“金钱帮内没有叛徒?”想试探欧阳雄说的是否真话。

欧阳雄道:“当然有的。”

“谁?龙、虎,豹、象四长老,还是小不点?”

小草吓了一跳,大声辩白道:“我不是!”

欧阳雄微笑道;“你当然不是,四长老也不是。”

“究竟谁是?”

“狗不理!”说话间随意一伸手,已把狗不理劈胸抓住。尽管狗不理武功不弱,但落在这个侏儒手中,却象小鸡落入鹰爪一般,但觉周身酸麻,浑身一点劲也使不出来。欧阳雄道:“当鸿宾楼四女一一遇害,而他这个老板却安然无恙时,我就知道他是金钱帮的叛徒了。”而当他再三建议我和少林武当联手,但我派他去联络时,他联络的却不是少林主持超然,而是罗汉堂首座悠然,我就益发断定他是叛徒无疑了,因为我早就知道,悠然和天云是神秘门的人。”说着两手轻分,只听一声惨呼,竟把狗不理活活撕成两半,鲜血溅在他脸上,活象是传说中的吃人鬼怪。小草心中害怕,转头望了望丛林,但还是不见师兄浪淘沙的影子。

神秘门门主也觉心惊、问道:“你既知天云、悠然是神秘门中人,为何又和他们约定联手攻打关帝庙,以致如今落入重围之中?”

欧阳雄道:“不是这样,我又怎么能找到你、杀死你?”

“你为什么这样恨我?”

“你杀了我的人,拿了我的钱!”

神秘门门主不胜惊讶,道:“钱是你主动给的,人更是你要求我杀的。”

欧阳雄叹了口气,道:“不错,确实是这样,你替我杀人,我就付你酬金。但是,你可曾看到过这种情况:某人精心培植了棵树,树长大了、茂盛了、开花结果了,但由于某个原因,某人决心砍断它、毁灭它。他自己当然不忍心下手,就付钱雇了个工人去砍。树砍断了,他的心也碎了,你说对那个工人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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