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这辈子该干什么,要怎么去做,最后总会走上那条路。
这是很久之前有个人告诉我的,我当时不信。”
房间里安安静静地,摆放在桌旁的录音机在窗外黑下的天幕中忽明忽暗地闪烁着红光。
许湄靠在床边,伸手打开了台灯,明黄色的暖光充斥在一个小小的区域里。她倚在靠枕上望着灰暗的窗户,隔了许久,才继续说道。
“在我说那些事以前,我希望你们可以先听一个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是‘我’,名字…则叫做路雪,或者许湄。”
——
我从小就讨厌‘命运’这个词,所以,也不信神。
那是从一开始就被预订好了的结局,像是命运三女神手里永远都纺不完的线。
你在什么时候开始,有一个怎样的家庭,要经历什么样的事,活在一群怎样的人群里,甚至连最后的死亡…都是在一开始就被安排好的。
毫无动力,无聊透顶。
失败者者怀抱所信奉的命运死去,仅仅是因为他们得无所得罢了。那些人甚至,都没来得及了解那些自己不想去看的地方,都曾经,或正在发生过什么事。
但对我来说,‘命运’这个词,是我…不对,是路雪噩梦的开始。
被漂亮妈妈生下的女孩,出生在富裕家庭的孩子们,拥有着一流科学院父母的男生…真的就不用努力了吗?
不,说到底…努力这么鸡肋又微不足道的事情,是每个人都在做的事。
我曾经叫做路雪,是雾见中学校长的女儿,母亲是知名的古典舞剧演员。
就像是生长在茶树树梢的叶子一样,在外人眼中我们是完美的一家。家庭优沃父母恩爱,身为独生女的女儿不仅漂亮懂事,甚至在幼儿时就已经进行了严格的礼仪教育,十几岁就能在维也纳进行钢琴独奏,学习成绩优异到远超正常学生。
对,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
但是都没有用,只有我自己知道,在那些目光看不到的地方,那个诺大的别墅独栋里,究竟掩藏着多少令人作呕的发臭东西。
那些饱含欲望的目光如游蛇一般在我改未真正发育的身体上游离着,以血脉之名爬遍了我的每一个角落。
至于是什么事…我猜你们也想得到,那个家庭里只有三个人。
我,母亲,还有身为男性的父亲。
绝望开始环绕着我。母亲也很快知道了这件事,但让我至今都出乎意料的是,她为了保持外人眼中天堂般的家庭,拒绝让我向外面呼救。
伊甸园的果子在腐烂掉落…终于,在我十三岁的时候,我坏掉了。
我杀死了第一只猫。那是一只灰白相间的美短,它曾经陪了我很多年,在每个我痛到睡不着,缩在床边低低哭泣的夜里,那只灰色的小猫都会悄悄地凑进来,用舌头添掉我的泪痕。
鲜血飞溅在我脸上的感觉让我觉得舒适,那天晚上,我抱着那把沾满血迹的小小铁锤,睡得格外香甜。
当我偷偷拿起铁锤,去杀死不经意落入房间的第四只小鸟时,我开始知道,这样迟早是会被发现的。
所以也是从那一年开始,我开始疯狂寻找能让我平静的东西。学习茶艺,练习插花…当然,也试图逃离过那个家,但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不出我的所料,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十五岁那年,父母和平离婚以后,我被如料地分给了母亲。
当晚,当母亲坐上游轮准备前往国外的时候,我带着那些装在行李箱里的现金,从站台逃走了。
我一直记得,在那一天夜里的天空满是星星,就和今天的一样。
我在车站躲了一夜,第二天凌晨,我挑了一个当天车站离雾见最远的城市——下南,坐着火车离开了。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那时的下南市,正在经历过去二十年以来最严酷的一个冬天。
我下了火车,拎着那个装满现金的大箱子,茫然无措地站在站台前,眼前是我从未见过的暴雪纷飞,只感觉自己又冷又饿。
因为是南方,所以我以为那里不会下雪的。
远处偶尔还会有火警的警报声响起,忽远忽近。路过的人们戴着遮风的帽子,露出的小半张脸上几乎都满是戒惧。
下雪的声音太大,我只能隐隐左右地听到他们在风雪之中谈论着什么歌剧院…还有时隔三天才被扑灭的大火,但随即就又陷入了沉默,各自赶着路走了过去。
我疲倦地招了招手,想要拦住一辆出租车尽快找个地方住,却看见一辆黑色的轿车沉默地驶了过来,停在我面前,摁了摁喇叭。
我虽然家境不错,但之前也听说过火车站附近会有黑车接客,所以并不感到惊奇,也就从善如流地上了车。
能在这种天气搭上车就很好了,再说像我这种人,也没有什么可以珍惜的了。
车里的环境意外很好。从开车者的衣着与车子的版型里,我能看得出这个人并不缺钱,这反而让我好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