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档,你这又是钢笔又是墨水的,写什么呢?总不至于练字呢吧?”
“六子啊,你的花生又吃完了么?喏,这包拿去……也没写什么,只是最近咱们经历了很多事,我觉得有必要整理一番,也好记录下来留待以后查看。”
“那搭档你就忙吧,我去吃两颗花生解解馋。”
“这个吃货。”
我摇摇头,不再理会小六子,又整理了一下思绪,恭敬地提起笔开始记录。
兹有先祖立传,名显海内,惩宵小以扬善,立身正而传家。
今有儿孙秉教,再投仙门,慕壮举以行江湖,愿罚恶而褒良!
前后约二十六载,凡经事皆以正道行之,其间或逢凶险,终得善果,乃悟天道轮回,求因得果之理。
缘先祖成规,述异不作,孝男再九特为文以彰。
随着一个个汉字在白纸上出现,我的思绪又飘到那个不平静的午后。
“小章啊,来来来,帮我把这摞教材分分类,再顺便看看总数对不对。”
“好咧,马上来。”
不要误会,像我这种脱缰野马似的人物是绝不可能成为班干部的。
在崇尚个人自由的大学里,就更不可能了……今天我是自愿来学校的马列主义教研室帮忙的。
什么?您问我为什么要来帮忙?……那个,不回答可以么?
啥?真要我说?……那个,这次我把《毛概》考砸了。
笑什么笑?工科男考砸这一课很稀奇么?
本来在课堂上就学的不咋地,结果考试前连夜突击时,我又抱错了佛脚:背的那些重点,试卷上一个题都没有!
可我总不能交白卷吧?最后我绞尽脑汁才把卷子给填满……我只确信一点,那就是我写的东西与正确答案之间的距离至少要用公里做单位!
于是一考完试,我立刻屁颠屁颠主动跑来给老师帮忙整理资料。
无非是指望能靠勤快混个脸儿熟,让老师在阅卷的时候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反正这回考的全部是主观题,而我的答案又是那种实际意义没有,但乍一看上去谁也不能喊错的片汤话,能给几分主要看阅卷人的心情。
我这人其实不贪心,六十分及格足矣,小爷一个工科男要这么高的成绩做什么用?
就在我满脸堆笑地捧着资料,准备一吐来由的时候,背后办公室的门突然“吱呀”一响,走进来一个带着厚厚酒瓶底的老师。
“老李头,你那儿还有烟么?这烟瘾忍一上午了,现在真是百爪挠心啊……哟,老李你教的学生不赖啊,大热天的还能来给你帮忙整理资料?这后生有前途。”
我赶紧接过李老师拿出的一颗烟,转身给来串门的老师敬上,接着划着火柴给老师点着了烟,趁势巩固这来之不易的第一印象。
借着这个机会,我比较隐晦地跟老师们提了一下我的来意。
结果我还没说一半儿,两位老师就哈哈一笑,一摆手说知道了,看在我这么辛苦的份儿上,绝不会让我白忙一场。
那串门的老师不无嫉妒地对我们李老师抱怨:“这后生算不错了,知道考得不好,还能来给老师帮忙。我刚才阅卷就碰上这么一位,你说给她分儿吧,我冤得很;不给吧,又对不起她这么认真的态度。”
那老师抽了一颗烟,好歹算解了烟瘾,不免动了谈性,于是打开话匣子:“我批了十几年的卷子,说实话,真没见过这么板正的考试答案,一笔一划写得跟打字机打的一样,态度相当不错。可我卷子上出的题目是,举例说明新时代思想的科学性,这答案总得有点儿时效性,对吧?就算你不回答‘坚持初心不动摇‘,答个‘八荣八耻’总行吧?可你给我回答满篇的改革开放,这算什么事儿?”
我听了不禁啼笑皆非,这位大神,您用的是三十年前的参考书吧?
连我这种一学期一共摸过四五天课本的学渣,都知道该怎么回答。
结果您整出一篇改革开放大讨论来,实在是太不给出题老师面子了。
但同为学渣,不免就兔死狐悲,于是我跟老师们开玩笑说,估计是家里比较困难,买不起新书,用的是上一辈的参考书,所以才会如此云云。
至于老师们接不接受这个解释……我就不管了,哥们儿能力有限,只能帮您到这个份儿上了。
干完活儿,我的目的也达到了,便向老师告辞回家。
许是一时心血来潮,我出去买了一包玉溪,拐到刚才来串门的那位老师的办公室。
我先给老师敬上一颗烟,接着就上前打听那位作答得如此有才的大神,到底姓甚名谁?
那老师估计是头一回见到我这种刨根问底的八卦事儿精,被我弄得哭笑不得,一挥手就想赶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