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连成一线,微咸的海风带着湿润的潮意扑面而来,站在礁石上远望海下,只见波涛起伏,大浪滚滚,深蓝色海水越往下越看不真切,深得似没有尽头。
师徒二人一个时辰前到的这儿,白子画从墟鼎里拿出避水珠让小骨服下,随后抱着她一跃而下。
汹涌的海潮吞没了他们,入水的一瞬间花千骨下意识紧紧闭上眼,待耳边传来白子画带笑的轻唤她才慢慢睁开眼睛。
海下世界七彩斑斓,游鱼、海虾、贝类、海蛇、海狮、蝠鲼、鲸鱼……种类多得数都数不过来。
大群大群的发光小鱼自由自在穿梭着,由一点聚成千万点,熠熠荧光点亮了海下的漆黑,伴着其他发光植物交相辉映,星星点点,幽光烁烁,微凉的水波静静流淌绕过周身。抬头就能看到天空环抱下东一点西一点跳动着粼粼波光的海面,微弱天光穿透水层照射下来,等不及地与微暗中一粒粒漂浮的轻尘相拥。
它们是自由的,在柔柔水波的轻摇慢晃中徐徐上升、缓慢下沉,又或定在一处悄声旋转、动情乐舞,伴随时光静转奔赴生命中的每一场轮回。
一切都是那么神秘、瑰丽,幻梦一般的唯美。
花千骨被震撼到,接着想起上一次他们从东皇钟里出来的时候也用了避水珠。
和白子画手拉手畅游在温暖的海水中,她一张口竟吐出一个透明泡泡。
用手指小心翼翼一戳,“砰”的一小声,泡泡破了。
白子画被她惊奇的小表情逗到,传音说:“真实的南海与那片粉砂海有所不同,避水珠可以让我们如在陆地上一样正常呼吸,但一说话就会吐泡泡。”
还能这样?
花千骨听罢赶紧捂住嘴,一路上不敢再开口,生怕再和鱼一样呆呆地吐几个泡泡。
梦幻瑰丽的海景在身旁极速掠过,白子画没说他们究竟要去哪儿,但花千骨早有猜测。
黑师父说那些弟子看到的可能是幻境,师父不可能没想到,他现在就是带她来找精通幻术与摄魂术的蓝雨澜风了。
前世,蓝雨澜风偷偷抓走中毒昏迷的师父,设计她解开神器封印放出妖神,可以说她和师父后来的悲剧除了命运弄人外,也有她不小的功劳。
总结出来就是:这条美人鱼并非善类。
半个时辰后水压骤增,师徒二人随机变成两条巴掌大的小鱼继续下潜,最后停在了一个建在海下极深处的漆黑洞穴前。
白子画像在等什么,花千骨看看不足一人肩宽的洞穴,再看看洞穴周围拥挤得甚至找不出一条小道的庞大礁石群,心想这么狭窄隐蔽的地方也只有变成鱼才能进来了。
“咕咕咕——”
洞穴里突然冒出一堆泡泡,不多时,一只浑身披着墨蓝色甲壳,脚上带白刺的小小螃蟹从洞口横了出来,它竖起两只细细长长的眼睛打量会儿师徒二人,然后挥了挥两只肥肥胖胖的大钳子。
花千骨一脸迷惑,却又感觉这螃蟹很灵性。
“师父,它要做什么啊?”
难不成要他们把手伸过去给它夹两下?
那还是算了。
白子画道:“它在要吃的。”
说完就蹲下去递给了螃蟹两颗指甲盖大小的鱼子,蓝螃蟹美美地吃完了。
一直到变成两只一样外形的螃蟹跟着蓝螃蟹往洞里走,花千骨都没从被一只螃蟹讨吃的的事中回过神。
好像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柔柔白光冲散了深海的黑暗,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花千骨环顾一圈,懵懵地眨眼睛。
“咦?我怎么好像变高了,师父呢?”
再看一圈,她放声大喊:“师父!白白!”
脚下忽然抖了抖,白子画温润的声音从身下传来:“我在你下面。”
啊……嘞?
她半信半疑地低头,入目是两只蓝中带白的大钳子,然后对上一双细细长长的螃蟹眼。
男人的声音几分无奈:“回神了?”
花千骨就这么愣住,后知后觉去看自己的手,竟然也是两只大钳子!
见他们停下,前面的蓝螃蟹转身催促:“嘎哈呢?撒楞的!”
花千骨于是被“动”了起来,后知后觉如今的处境。
突然,白子画脑壳被敲了下。
“师父。”
他脚步不停,嗯了声问她干什么。
花千骨没回答,举着钳子又考(kao,三声)了他一下。
“……”
他的脑袋这么好敲?
连续被考了好几下,老师父也是没脾气了,腿上发力,驮着小徒弟横行海底,健步如飞。
花千骨稳稳站在他背上耀武扬威。
走过一片沙地,再穿过一片海草地,蓝螃蟹原地转个圈,终于功成身退。
前方是一个纵向裂开,黑漆漆不知有多深的海底断崖,花千骨抻头瞄一眼,问白子画:
“师父,我们要变回去吗?”
螃蟹壳这么脆,摔下去会砸成七八上十瓣吧?人的身体有手有脚,还好着陆些。
白子画抖了抖她,“嗯,下来吧。”
花千骨于是蹬了蹬最长的那条螃蟹腿,感觉触不到地啊。
白子画将八条腿往腹下一蜷,高度立马降低不少。
蹑手蹑脚爬下来,花千骨才变成人就被白子画拉过去咬了一口,力道不大,但微疼。
“师父!”她揉着被咬的脸蛋疑惑又嗔怪地瞪他。
白子画可没忘刚才的事,“谁让你敲那么欢的。”
他的脑袋上千年里都没今天被考的次数多,这丫头还敲上瘾了,不小惩大诫一番他师威何存。
一提这个花千骨就低着头故作羞涩地搓手手,实则嘴角压抑得厉害。
“我那不是觉得有趣嘛~~师父你也没阻止啊。”
想象一下站在师·螃蟹大人背上横行霸道的画面,多威风啊~
他又把她驮得稳稳的,不趁机做点什么怎么对得起上苍安排?
毕竟,师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变成可可爱爱的螃蟹让她霍霍的~
看她古灵精怪的表情,白子画哪还不懂她在想什么,扶着额头一时不知说什么。
是他不想阻止吗……他
才想一句又不想了。
小骨力道轻,考着他也没觉得疼……
宠徒无度的老师父带着娇娇徒儿视察两圈,选了个最佳跳崖点飘然下跃。
百载光阴弹指而过,再见到化出双腿作妇人装扮的蓝雨澜风时,花千骨心情有些复杂。
斗阑干净完手亲自做了一桌吃的,坐下来斟好酒,再见到他们也是高兴。
“丫头,来尝尝这个,澜儿昨日刚捕的海蛎子和花蛤,味极好。”
“多谢前辈。”花千骨笑着递盘接过,尝了下,眼睛亮了。
“好好吃啊,肉鲜味美,口感嫩滑,花蛤也清洁得很干净。”
长留海下也有海鲜,但她整天跟师父待在绝情殿上不是五谷就是面食,海鲜其实吃得很少。
转头夹给白子画两块,他尝罢也点点头,“是还行。”
“我的手艺,自然不差。”
斗阑干举杯与他碰了下,语带调侃:“丫头,平日你师父做饭还是你做饭?”
他是个眼尖的,这二人从出现起就手拉着手,白子画坐下后还给她整理裙摆,这要不是在一起了恐怕没人信。
花千骨低头咬着筷子,有些不好意思,“师父和我都不怎么忙,都是谁愿意谁做的……”
虽然大部分时候是一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