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氏集团靠商业地产起家,历经数十年风雨,生意已经做到海外市场,如今俨然成了东海商界的龙头老大。
至于明氏集团掌门人明睿东,则有“商界八爪鱼”的外号,但凡能赚钱的生意都少不了他的身影,从房地产到娱乐业,如今更是抓紧政策风向标,打出“科技高地、智慧企业”的旗号,向电子产业大举进军。
“……你刚来,可能不太清楚,咱们公司从去年开始就在和明氏谈合作,谈了大半年,总算要签备忘录了,”进会议室之前,丁建特意把顾兰因逮到身边,耳提面命一通恶补,“要是能跟明氏达成战略合作,对咱们公司未来发展是很有好处的,你警醒着点,别在这个节骨眼上拖后腿。”
顾兰因先是漫不经心地点着头,点到一半,忽然觉出不对劲:“等等,我就一刚入门的小虾米,试用期都还没过,这么重要的会议,怎么会有我旁听的份?”
丁建端出一脸理所当然:“开会总得有做记录的吧?得有端茶倒水的吧?不派你去,难道要我这个当总监的亲自上阵吗?”
顾兰因:“……”
这话哄哄没见过世面的学生仔也就罢了,至于顾小姐……好歹在社会上打滚了这些年,还不至于被这种哄小孩的话骗过去。
不提别的,怎么说“长飞”也是家五百强企业家,行政部门还是有的,端茶倒水需要她一个写文案的撸袖子上阵吗?
编瞎话之前也不先打个草稿!
既然顶头上司发了话,顾小姐一时半会儿也没有辞职的打算,只能乖乖应下——当然,更重要的原因还是那晚在网戒中心的树林里,杨久诚脱口而出的一个“明”字。
虽然当时,姓杨的话没说完就被戴面具的神秘男人敲晕了,但也许是出于超乎常人第六感,也或许是因为东海市的人事挨个过一遍筛子,跟“明”搭上边的着实不多,反正顾兰因认定了,这个“明”一定和明氏有关。
她本就打着“找机会去明氏摸摸底”的主意,没想到霉运走了这么多年,偶尔也会时来运转一遭,没等她想方设法混进明氏,机会已经迫不及待地找上门来。
这要是抓不住,她肩膀上吃饭的家伙也就白长了。
顾兰因低头瞥了眼丁建用微信传来的资料,轻轻一挑眼角:“不是说明氏的掌门人是明睿东吗?那这个明承诲是何方神圣,太子爷?”
丁建点点头:“坊间传言,明睿东当年挖到的第一桶金,就是娶了地产大王的女儿。两人结婚没多久,这位明夫人就患上严重的抑郁症,没熬几年撒手人寰,只给明睿东留下一个儿子,就是这个小明先生。”
顾兰因差点被“小明”俩字给噎住。
“明睿东上了年纪,身体越来越不好,前些年还传出‘明氏掌门人身患绝症’的消息,虽然事后证明是虚惊一场,不过明董事长还是受了刺激,逐渐把手中权力移交给这个唯一的儿子。到现在,这位‘小明先生’已经是明氏说一不二的话事人,别看年轻,能把他父亲留下的那班老人收拾得服服帖帖,这小子的手段可老道的很。”
有那么一时片刻,顾兰因简直对丁建五体投地,虽说这小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一副战五渣的弱鸡样,可在搜罗八卦上,这小子排第二,估摸着东海市里也没人敢称第一。
他当初怎么没去狗仔队?怎么就干了公关这一行?这不是妥妥的浪费才华吗?
顾兰因平时不怎么看网络小说,说起“商界大亨”,她脑子里闪过的不是脑满肠肥的油腻男人,就是精明干瘦的猴崽脸,从来不知道世间还有“霸道总裁”这个物种。
顺理成章的,见到明承诲的一刻,她铁树开花般怔愣住了。
只能说,顾小姐的想象力还是太狭隘了,明总裁既不油腻也不干瘦,将近而立的男人,正是最好的年华,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某种更为成熟、厚重的东西水落石出般显露形迹。
更要命的是,即便以丁总挑剔到西伯利亚的眼光来看,这位“小明先生”也是个不折不扣的英俊男人,他往那一站,不说话也不动弹,自然就是一道玉树临风的景致。
有家世、有长相、有身材,用网络小说的话来讲,这位就是按照“高富帅”的标准长出来的。而“高富帅本尊”一点也没有端着架子的意思,十分谦和地跟会议室里的每个人都握了手,连顾兰因这种倒茶小妹的角色也没落下。
“顾小姐,”他彬彬有礼地一点头,“幸会。”
顾兰因:“……”
天生一副好皮囊就罢了,这男人居然还是个低音炮,光凭一把嗓子就能作妖,还让不让人活了!
顾小姐活了二十多年,头一回见识商务会议,眼看这帮男人一个个人模狗样,觥筹交错谈笑晏晏,偏偏不肯好生说人话,非得兜上九曲十八绕的弯子,机锋打得不亦乐乎,听得顾兰因一个劲地打哈欠。
这人一无聊,就容易东张西望,顾兰因的目光绕着会议室逡巡过一圈,忽然“咯噔”一下定住了。
那是坐在明承诲左手第二位一个男人,四十来岁,中等身量,看五官还算端正,可惜脸型过分削瘦,两道法令纹刀刻一样划落,将一张面孔划拉得四分五裂,入木三分地诠释了什么叫“尖嘴猴腮”。
这男人也穿着一身正装,可不知怎的,同样的西装革履套在他身上,就有一种微妙的违和感——打个不是很恰当的比方,就好像一头披着羊皮的孤狼混进了羊群里,即便皮囊一模一样,眼睛里的凶光却是遮不住的。
可能是顾兰因盯着他看的时间有点久,那男人若有所觉,扭头往这边看了一眼,隔着大半张会议桌,两人的目光对在一处,刹那间,好似紫电青锋交了一回手,看不见的硝烟火星差点把会议室点着了。
那男人露出饶有兴味的表情,曲起手指敲了敲桌沿,冲顾小姐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
顾兰因:“……”
顾小姐使出吃奶的力气,好不容易强忍住伸手捂脸的冲动,实在是……这人笑得比哭还难看。
太伤眼了!
顾兰因低下头,看似在笔记本上认真做着记录,其实是一丝不苟地画着乌龟,圆脑袋,绿豆眼,身子缩在大甲壳中,嘴里还叼着一根烟斗,乍一看惟妙惟肖,居然颇有童趣。
就在她画到第十二只乌龟时,无聊的会议终于到了尽头,明承诲站起身,冲那狼一样的男人使了个眼色,男人会意点头,从身后捧出一只长匣子来。
“……今日实在抱歉,家父本想亲自出席会议,只是他近来身体不好,只能由我代为出面,”明承诲顶着“霸道总裁”的人设,一言一行却谦和有礼,让人颇有如沐春风之感,“家父一向看重长飞,特意让我带了这幅字来,这是他亲笔所书,聊表此番携手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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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氏集团在东海市的地位,大约能跟港城的长和划等号,别说董事长亲手写的字,就是他放一个屁,公司大老板也得伸手捧住了。
只可惜,他做好了捧臭脚的准备,人家却不打算让他称心如意,只见那捧着匣子的男人咧嘴一笑,从里面取出一幅卷轴,抬头说了声“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