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摇椅上走下来,学徒们眼睁睁盯着她那双腿看,怕这司长懒久了,腿都没了,原来还是有腿的。
张有眼弯身用戒尺抬起若星的下颌,就见一张面黄肌瘦的小脸上,竟生着双坚毅明亮的眼睛,像那初生的小兽般。
“不错,有点天赋,小丫头新来的?”
若星如实点头:“前些日子娘子收我做粗使丫鬟,今日才刚刚入司做学徒。”
张有眼若有所思,又一屁股坐回了她的宝座,冷笑说:“台盘司闹鬼,茶酒司有病,帐设司吃人,想好了就来厨司报到吧。”
若星懵逼了,没听顾泱泱说其他司这么可怕呀,她不是说……厨司长才是最凶的吗?
待张有眼品完所有学徒的成果,该赏的接着赏,该罚的已经去鸡窝扫鸡屎了,剩下的人就可吃上晡食了。
托考学的服福,今日这一桌佳肴的规格不比贵富席面上的低,众人开始你一勺我一筷的分食,若星一粒米都不敢浪费,凡是姐姐们布到自己碗里的,通通都吃干净,腮帮子鼓鼓囊囊像个白团子,吃相极香,看得人都要多吃一碗饭。
从厨司离开时,已经是戌时了。
若星惦记着柳雨的事,依旧抄着来时的路,穿过石影照壁,快步回到帐设司的宿寝,她推开柳雨房间的门,却不见有人在屋里。
柳雨的床铺整整齐齐,应当是还未回来,她本想先当面问过柳雨再决定要不要把丝绢交给宋娘子,但就这样过了一夜,柳雨依旧没有回来。
第二日一早,若星自己洗漱过后,她揣着那条丝绢,一个人去学堂了。
今日上午学的是经义,若星的娘亲在世时虽也教了她一些字,但什么《大学》、《中庸》是一概看不懂的,女司长单独给她开了小灶课,她多学了半个时辰,这才赶往帐设司去。
帐设司的院子上次她和顾泱泱一起爬墙见过,也是极美的,到了院子门口,若星顿住了脚步,她想起顾泱泱说帐设司极累,张有眼说得更恐怖,说帐设司“吃人”!
想来,这司定也不是好学的,她鼓起勇气推开门,迎面袭来一抹檀木香。
只见院内,学徒姐姐们已然脱下了软绮罗衫,换上了利落的合欢裙,臂上绑着襻膊,露出长着腱子肉的手臂,各自拿着木工常用的工具,正大刀大合地做着宴席要使用的奇巧玩具。
若星看到柳雨就在其中,同样在拿着墨斗在木板上比划。
“喝——”
只听一声大喝,一个学徒姐姐举起斧头,登时就将一截粗壮的木头砍成两半!
见若星站在门口,这个大力姐姐丢了斧头,上前来拉她的衣袖:“新学徒啊,咱司规定进来要换衣服,小丫头跟我走,先去把这碍事的素衫换了罢。”
若星还未回过神来,被大力姐姐看似“轻轻”拉扯了一下,却顿时一个踉跄,摔了个马趴。
“这是什么,灵动坊的丝绢,怎会在你身上?”
大力姐姐捡起地上的丝绢,忽然凌厉地看向若星。
“莫非,你就是那个奸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