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若星仍然是回了帐设司的宿寝，和柳雨在一个屋里睡的，她睡不着夜半醒来，还隐约能听到柳雨偷摸着哭的声音。

经过了秋水楼那一遭，若星又知道姑母如何开设了玲珑四司，才会有那一番“她都要”的豪言壮语。

若星想的是，以后长大了，她就要像姑母那般，不止每天能吃美酒佳肴，还能救下许多人，把自己的一生过好。

她以后也要做四司司长。

晨起时，柳雨肿着一双核桃眼，坐在洗漱台上拼命扑粉，上了厚厚一层粉才将眼下的乌青掩盖住了。

若星洗好脸，乖乖坐在柳雨旁边自己梳了头发，然后等着柳雨画眉。

她有些好奇：“柳雨姐姐，脸上要画那么多颜色做什么？”

柳雨沾了樱色口脂抹上唇瓣，口齿不清道：“上妆能让我变美呀，你看，是不是漂亮多了？”

若星左看右看，诚实说：“姐姐还是不上妆好看。”

柳雨是个美人胚子，五官生得淡而清凌，厚重的妆容反而掩盖了她的优势。看起来年纪也大了一些。

柳雨只当她小丫头不懂得欣赏，没多在意，化完妆又用了好一阵时间挑选裙子，待她们二人到帐设司时，已经快过了上课的时辰。

帐设司的司长姓赵，名叫赵柔儿，人如其名，是个温温柔柔的主，若星没看出来哪里“吃人”了。

柳雨去她跟前领罚，她也只是声如灵鸟，轻轻淡淡：“那就罚你这个月去做采买吧。”

帐设司的采买一向是小厮来做的，因为要买上好的木材，笔墨纸砚等等，并且有很多奇巧玩意儿，只能去夜市上蹲守，碰运气买，是极其傲人的活儿。

柳雨领了罚，有些惊讶，这采买再怎么累人，却也比不上她做“奸细”来得严重，居然就这么轻轻放下了，帐设司其他姑娘也无人置喙。

想来，定是姑母打过招呼了。

一时间又是美目含泪，两行清泪流下来，登时在厚重的粉面上划了两道沟壑，赵柔儿看愣了，这丫头怎的戴面具来上课？

赵柔儿打发了柳雨，看到跟在后面那个瘦弱的小丫头，对若星招招手：“新学徒，过来。”

若星乖觉走过去，恭恭敬敬鞠了一躬：“赵司长好，我是若星。”

赵柔儿浅浅一笑，颇有大家闺秀的气质，她点点头：“真乖，跟我去后面换工服，再看看你会点什么，实在不会的，先从砍柴开始吧。”

若星只觉得这个赵司长如同春风和煦，是个好人罢。

赵柔儿转身带着她去偏院，在路过大力姐姐的匠坊时，忽地停下脚步，若星跟着看过去，只见那大力姐姐正在摆弄一个水车。

赵柔儿如沐春风笑着，走过去，问大力姐姐：“力儿，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大力姐姐本名就叫江力，长着一身腱子肉，脸却俊俏得像个男儿，江力憨憨一笑，“司长你来得正好，看看我这喷水车做得可好？”

“喷水车？做来何用？”

江力示范水车的用法。往水车尾巴的木桶里装了水，拉着水车走了两步，水车尾部立刻开始天女散花般喷洒水柱，赵柔儿和若星都被喷了个半湿。

江力笑了笑：“打水仗啊，童年回忆，司长，您看能不能去宴会上用？”

赵柔儿微微一笑，下一刻忽然一脚踢飞那水车，面上依旧笑得如春天般温暖：“滚！我让你做的十二射格呢！快给我去做！”

江力屁滚尿流吓跑了，若星呆在原地，忽然有些迷茫。

怎么……温温柔柔的赵司长，看起来比大力姐姐力气还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