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出周不疑话中意的周海,笑道:“天气都不会看,像这种天,下起雨就是几天几夜不停。”
等到一车三人进入月城后,便下起了朦胧细雨,周不疑他们到达月城人民医院时,已然是暴雨。
在月城人民医院停了一会儿,办好证明后便又驱车赶往人民医院的分院。
大概二十分钟路程,驶出市区后,周海咦了一声,“不疑,我们到哪了?这都出城了。”
低头看着地图的周不疑连忙指示着周海再开了十来分钟,走过乡间小路,转过几道山弯。
“到了。”周不疑喊道。
周海转头看一眼,就是略带生气的喊道:“这是戒毒所,不是治病的。”
周不疑抬头看了看车旁围墙上的牌子,又低头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已到达目的地”,也不知道是真的到了还是地图没有更新,难道走错了?
又往前开了一段路,见是高速路口,周海这才掉回头来。
从围墙旁开了进去,才晓得这外头围起来的是月城传染病隔离治疗中心,再往里走就是戒毒所了。
路口的指示牌仿佛是在揭露人性的黑暗面。
是谁将传染病人和瘾君子混为一谈的?
周海和周不疑不愧是父子,心里想一块去了。
都黑着脸,却又不得不带着周民进入这里,所以脸更黑了。
医院的事大同小异,讲一通也不过是重复。
又拍了个片子,开了个病号床,然后又抽血,又拿几个盖子你收集粪尿化验。
周海往医保卡里存的两万块钱,短短两三小时便被医院扣掉八千。
唯独值得欣慰的是这分院人少,结果出来的快,虽然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周民不仅有着肾衰,心衰,糖尿病,肺结核,还是个尘肺。
医生并没有多说什么,给周民开了药物,又跟周海交代了一些事情。
这些东西没跟着听的周不疑只知道一星半点。
看着病床上瘦的没有了二两肉的爷爷,他只能安静的陪伴。
除此之外,再无能为力!
这种无能为力,因为有着父亲周海顶在前头,周不疑倒还没感觉到太多疼痛。
等到一应手续办完,周民也躺下休息后。
周海对着周不疑说道:“不疑,我要回荷叶镇了,早几天就应该去进货的,我这两天再不去就进不到了。”
周不疑脑中转了转,就想到周海从前有时候没钱进货,又必须去旧换新保持商品竞争力的时候,是会在家具商那里赊下几十万货物的。
而这临近年关,物价的短暂上浮来临之前,周海这种底层的零售商进货时间就都要趁早,不然二十万能拿下的货物得多花上接近两成的冤枉钱。
周不疑能够体谅父亲的难处,却无法抹去自己心中泛起的不平。沉默半晌,方道:“伯伯上次到月城医院看爷爷时,就像看望个普通朋友那样,在病床边坐了会儿,留下两百块钱,然后走了。叔叔就算为了还债焦头烂额,可难道就连抽空看下不行?还有望伢子,还有周洋,他们就不能来照顾爷爷?为什么都是你一个人扛着?”
周海满脸的欲言又止,眼中却没有和周不疑一样泛起不平意,说了声,“你不想在这医院守,等明天我叫你伯伯来替你。今天我跟你一起在这守着,好吧。”
“我总不能不管自己的爹。”
周不疑抬头诧异的看了周海一眼,见周海呆呆望着门外,他有些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知子莫若父,知父莫若子。
周不疑一直觉得自己跟父亲很像,并不止于样貌。
更多的还是心事从来不肯对人诉说,就算受了委屈也懒得争论解释的死硬脾气。
毕淑敏说过,父母在,人生尚有来路;父母亡,人生只剩归途。
周不疑心中无来由的生起恐慌,突然想到,要是爷爷不在了,父亲该是何等伤痛。
而他自己也迟早会失去父母的,那时又当如何自处?
注意到周不疑脸色的周海关心道:“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周不疑没有回话,扭头看着熟睡的爷爷。
周民好像越来越嗜睡了,话语也变得少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偷偷流逝。
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