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房中时,晋王长睫覆盖的眼皮微抬了一下。一旁守着的展斜阳和卫信忙凑到一起紧张的盯着晋王的眉眼。
晋王试图睁开眼睛,睫毛轻眨了半晌,却觉得眼皮沉重极了。
他昨晚仿佛做了个噩梦,却又那般真实,让他辨不清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他看到了母妃在朝阳宫里对他笑着招手,他欢喜地飞奔过去。不过才刚到母妃身前,母妃柔美的脸变成了青灰色,他心下惊异,不停地摇晃着母妃的手,母妃的眼神却是空洞的,只有一行清泪挂在脸颊上。他忍不住哭了起来,再怎么撕破喉咙般呼喊,母妃都似听不到。
后来母妃不见了,又变成了唐毅、卫信、墨离、姜戎、最后是展斜阳。
他就快要崩溃了,冷汗淋漓,心痛如绞,眼睁睁看着这些他在乎的人一个个脸色青灰地远离他,直到斜阳!
他使出好大的力气怒吼出声:“斜阳!”可他以为的怒吼听在展斜阳和卫信耳中不过是喃喃低语。
他终于缓缓抬起眼皮,看向面前两张紧张焦急的脸,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半天只有一句:“是梦。”
幸而是梦!可又不是梦,因为母妃是真的离他而去了,而唐堡主只怕也凶多吉少。
展斜阳喉头发酸,哽咽着叫了声:“小义父。”他自责了一夜,他不能容忍自己这么多年竟然不知道小义父原来受着这般的煎熬痛苦。
他以为自己那么在意小义父了,却竟然懵然不知小义父这么多事情。小义父竟然瞒着他。卫信、姜戎都知道,只他傻傻地什么都不知道。
晋王想摸摸展斜阳的头,他动了动手,发现一只手被包裹在一只温热的手中。他知道那是斜阳的手。
他不由得反手攥紧了这只手,紧到他自己都觉得手痛了。可只有这样他才能确定这是真的,不是那场噩梦,斜阳并没有离他而去。卫信、姜戎、墨离统统都在,再没人会不经他允许离他而去。
好半天他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昨夜吓着了吧?”这话明显是在问展斜阳。
展斜阳点点头又忙不迭地摇头。
他抬了抬手臂轻牵起嘴角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道:“去给小义父倒杯茶来。”
展斜阳起身去倒茶,晋王看向有话要说的卫信缓缓摇了摇头,示意卫信扶自己起来。
就着展斜阳的手晋王喝了两口茶,神色缓和许多。但昨夜总是伤了元气怕是要好好休息两天了。
“我乏得厉害,再躺一躺,你们夜里都没休息好,下去歇会儿。”
展斜阳轻咬着嘴唇倔强地看着他,不肯离开。
晋王无奈地翘起略显苍白的唇,艰难地往床里面挪了挪,对他叹息:“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展斜阳连忙从一旁拿过一个靠枕躺在晋王身侧。
卫信替展斜阳盖了张薄毯摇摇头走了出去,心说就你这么毫无章法地宠着惯着,能长大才怪。他却没算一算晋王府上下,究竟有多少人宠着展斜阳,他便是其中一个。
展斜阳半夜起经历了这番变故,又怕又担心极耗心神,此时见小义父终于醒来,靠着小义父肩头竟慢慢睡了过去,晋王却睁着眼望着床帐发愣。
这一次阵仗来得太急太大,他和卫信都有点措手不及。至少有两年多没这么剧烈地毒发了,他差点都忘记了毒发时药物控制不住后,那种痛痒麻酸到入骨的感觉了。原来每夜吃过的药不过是令自己当时好受些而已。
落梦入骨,神仙无解。
展斜阳这一觉睡的并不安稳,总是间隔一会便迷迷朦朦地睁眼看一下晋王。他真是怕极了。
展斜阳醒来的时候已是巳时,晋王已经起身梳洗完毕,在一旁藤编的躺椅上歪着看书。不过却许久都未翻一页。
展斜阳一睁眼,没有看到小义父,惊慌失措地翻身而起,一个不慎竟跌下了床。直到看到小义父坐在不远处窗边躺椅里看书,他的心才落回肚子里。
晋王的面色虽还是苍白着却比昨晚好看了很多。下嘴唇上他自己咬破的伤泛着微微的暗红,宛若海棠初放。
展斜阳望着那一点暗红心中一阵波澜起伏,竟有点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他见不得小义父受任何一点伤,却不料原来小义父日日被病痛折磨着。他没有照顾好小义父,若非卫信在,昨晚他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从没有哪一刻这么害怕过,看着那个温润如玉的小义父那般痛苦,他无能为力不能改变不能替代,他简直要疯掉了。
展斜阳一步跨到晋王面前,双手扶着躺椅眼睛死死盯着晋王问道:“小义父,你生的什么病?不要再瞒着我了,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