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若冰来电话时,邱牧阳正兴冲冲地追着党湘云,锲而不舍。
由客厅到厨房,再由厨房到卫生间,继而由卫生间回到客厅围着茶几转圈圈,在即将擒获的那一刻,并欲欢呼雀跃的那一瞬间,手机铃声响了。
“怎么了,老三,你被党包围了?”那边韩若冰的声音不急不缓。
“大师兄,真是时候啊!有屁快放,兄弟正紧跟党的步伐,急如星火,间不容发!”邱牧阳边接电话边继续绕圈圈。
韩若冰:“是本性的性,还是汉奸的奸?”
“丫丫呸!”邱牧阳对着话筒狂喷的同时,脚步已移至党湘云和卧室门之间,他试图挡住她的前进路线,防止堪堪到手的“花姑娘”借机窜入卧室。若真是被她进去锁了门,那便真是内外两重天了,自己必然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老三,限你丫一周内飞来庆北帮我,否则,小心你屁屁!我到时短信给你地址!”韩若冰语气开始强硬。
“哦……好,我考虑……啊……”邱牧阳愣神之间,党湘云已低头穿过他举着电话的胳膊,直奔卧室而去,他心里暗叫不好,手机沙发上一扔,一个回身,伸脚抵住门缝。
“拿走,不然给你夹断!”党湘云看他飞扑过来不让锁门的窘态,不能忍俊,但又立时晴转多云,神色凛肃。
“你打开些,我抽腿啊!嘶……”已许久没有这般舒展、嚣张的动作了,几近一字马,直疼得邱牧阳眉飞色舞、咬牙切齿。尽管练过,但自婚后,便疏于习练,髋关节早合了几分,筋骨僵硬,全无原来的刚柔并济,轻松柔韧。但即便如此,他依然算得上身手矫健,趁门稍稍开启的一刻,强忍了疼痛,腾身而起,飞扑入室,便欲行不轨。
“你不走我走”,那党湘云哪有好气,脸色愈发阴沉,说着便欲拉门出去。
“娘子,成全小生则个?” 邱牧阳还试图赔笑缓释,哪知党湘云虎目圆睁:“说,你睡沙发,还是我睡沙发?!”
邱牧阳一时心如覆雪,颓然靠在门框之上。
“你一天到晚想这事,就不能想想怎么混个一官半职,多挣点钱?我爸出面已经把你分配到后勤,给你创造了这么好的机会,总不能再麻烦他老人家吧?他也是爱面子的,也该你自己努力一下了………”党湘云左手推了一下邱牧阳,右手搬了门边还是行欲关门。
邱牧阳欲言又止,他明白自己的辩解只会引来党湘云的进一步爆发,但他始料未及的是,今晚的党湘云好似拥有了开启火药库的钥匙一般,又似蓄谋已久,暗藏杀机,根本不需要他刻意助燃。
那党湘云继续说道:“你看看人家何少平比你晚上两年班,现在已经是科级,你再看看你……”
“小五子难道不是……”邱牧阳刚想说,何少平还不是因为其父亲官居要职,根本不用开口,底下人就想方设法、忙不迭地办了,巴结唯恐不及,岂有不顺风顺水之理?自己的家庭是什么条件?自己父亲虽然是上任领导的贴身司机,原来是有些许“话语权”,但现在是白启立当家作主,一朝天子一朝臣,并且父亲已经退休,更不可能在此“工程”上有啥“建树”!
那党湘云一看邱牧阳还有狡辩欲望,瞬时点燃了火药库,先是心中的小火苗突突狂跳,进而漫延,火势泛滥:“你还想狡辩?!你有什么资格狡辩?!你想想你自己,钱钱没有赚到,家家顾不上,工作工作一事无成,要能力也就会耍点嘴皮子,要学历也就一不入流大专,要本事也就会两下三脚猫潭腿,养不起父母,陪不起家人……这么大了,一点努力的劲头没有,你的一生让人一眼看到了尽头。就不说小五子了,你看看我同事的老公,人家个个学富五车,个个能财富自由,那涵养,那能力……问题是人家还在不停地努力,那劲头,能不平步青云、升官发财吗?你再看看你,空长一副好皮囊,其实肚子里面就一堆肥油肠,啥也不是!”说完,将已经被其内功震得几乎瘫软在地的邱牧阳推出卧室,“嘭”一声,将门关了。
“奶奶的,春节吃太多了吧?这无敌唠叨功变狮吼功了,功力见长啊!”邱牧阳一脸茫然,回味无穷中。
没想到党湘云竟然听到了他这绵软无力的“反抗”,霍地又拉开门:“还天天想生孩子,就你这点钱,这副臭样子,生出来咋养?”说完,“嘭”门又迅即关闭,吧嗒上锁。
党湘云这一通惊天地泣鬼神的操作,其实已经不是一种谩骂、一种不屑,已是由内至外喷发出的嫌弃,这是邱牧阳生平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你可以打,可以骂,但这种鄙夷的态度,一如将邱牧阳的心掏出来扔在地下,一通狂踩,又捡起来穿上铁签,顺便撒上一把盐、再加点孜然粉、辣椒面,辗转腾挪地在火上烧烤。突然,又有一大盆冰水倾泄下来,熄了火,凉了心。
邱牧阳恍惚间,见一五指大山,伴随着连绵不绝的 “唵嘛呢叭咪吽”佛家心咒自空中飞压而来,便不由自主弓了背、弯了腰……
等邱牧阳抬起头,他看到一家烧烤店竟然还在营业,腾起的青烟卷携着肉香扑面而来,摇曳的灯光不识趣地透射过来晃得他神情愈加恍惚。他左右看时,才意识到自己已不知不觉间来到了父亲所居小区的外面。
他便抑制不住给孟凡千打了个电话:“二哥,喝两口,康乐小区大门口!”
烤串刚上,倒酒的空档,孟凡千已骑行而来。
“你打电话时,我刚挂了老大的电话,正想找你呢!哈哈哈……”孟凡千并没有发现邱牧阳酷似病入膏肓的表情,边支车边说:“我路上给老五也打了个电话,他一会儿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