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逸之,男,满族,为钮赫氏一脉,祖上曾为清王朝开国元勋,为“十二家铁帽子王”外,少有的几位重臣之一,获黄马褂、免死金牌。其子孙承袭世爵,皆朝中为官,官居高位。
只惜乾隆末年,因一场冤假错案,蒙曲受冤,后世子孙中,大哥被贬去河北正定府,二弟被贬去长白山古林,三弟被谪走松花江新宾。
谪居三十年不到,鸦片战争爆发,朝中人才匮乏,求贤若渴,正定府郎氏自是在招聘之列,大赦其罪,重回故宅。
郎氏一族人众自是感恩戴德,忠不违君,精忠报国。虽是在第二次鸦片战争中没什么建树,但在镇压太平天国的战斗中,屡建奇功,斩获颇多。
族人再受朝廷嘉奖,一族显赫。后不免居功自傲而流于安逸。后海遛鹊鸟,南海斗蟋蟀,红楼听个曲,花街问个柳,更有人大胆尝试,把玩烟杆,不时便将家业耗尽。
幸朗逸之祖上这一枝,洁身自好,远见卓识,离开那是非之地的王爷府,将分得的财宝尽数换了这三进三出四合院落,并由此落地生根,开枝散叶,由来已百十多年。
朗逸之便诞生在这四合院,值其一十八岁,受新文化运动浪潮影响的他,尽管是家中独苗,但还是毅然决然地报名参军,把同样已是第五世独苗的父亲气得不轻,落下暗疾。
朗逸之魁梧挺拔,若非天生肤色黝黑,必是器宇轩昂之人,在部队里自也是人中翘楚、世间麟凤,不时便崭露头角,成了七狼八虎之一。
他原是非常自信的,原以为会袭用旧称“七郎八虎”,这“郎”便是自己,后才发现是“狼”,七匹狼,有了魏干事,一切才会变得不一样,大家才有猛“虎”之势,也才能称得上八只虎。
朗逸之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是经历过生死的人。这种人往往能看淡一切,他思想骤变,退役后,便开了这颐和茶楼,只想广交天下朋友,在这清景闲适之所,避嚣习静,品味人生。
那长联:楼上一层 看云水 饮茗茶 朗月清风;客来两地 话武林 道轶事 逸怀虚谷。便是他精心编纂而成,横批《一笑了之》更是体现了现今他虚怀若谷、与世无争的心态与性情。
他对儿子郎轸行虽谈不上一笑了之,但久而久之的听之任之肯定是有的,连续几代的一脉单传,使他心存顾虑,能健康成长就不错了,也别期望这逆子以后能“闻达于诸侯”了,靠自己这茶楼、四合院出人头地吧,毕竟健健康康、平安无事比什么都好。
前日,接到叶文瞻电话,说是有个叫韩若冰的小伙子将来上京投靠他,让他给安排个事干。并嘱咐郎逸之帮忙多考察,说是准备把小伙子当女婿考验的,一定要尽心尽力。
叶文瞻夸得韩若冰天花乱坠的同时,竟有丝丝的遗憾不知不觉地溢出,这使朗逸之新奇不已。
今日终于得见韩若冰,果然器宇轩昂、与众不同,心里便有不知名的喜欢。及见韩若冰七拿郎轸行,便不仅是喜欢,竟直接喟叹上天肯定是徇私枉法了。如此厚彼薄此、不公不平,人家的孩子亭亭玉立,自己家的孩子流里流气,真天理何在?
不过,韩若冰正在尽职尽责,在其后的日子里,他遵行丑话说前头、先兵后礼的管教心法,将郎轸行训得服服帖帖、口顺心从。
每日清晨,五时不到,韩若冰便一脚踢开郎轸行屋门,将其拎出被窝。四合院里便“嗨”“哈”“呵”声不断,常引那颐和茶楼四楼服务员宿舍美女启窗观看。
如此,三月有余,在韩若冰的悉心指导下,朗逸之武功精进不少。他渐渐也喜欢上韩若冰,被他精湛的武功、洒落的襟怀所折服,崇敬之余不免亲近起来。
“师父,你看,这茶楼,你看这前后四合院,以后都是我的,等我拿到手后,分你一笔钱,让师父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天天喝酒泡妞。”郎轸行边压腿边给韩若冰吹嘘。
韩若冰说:“行了吧,别想我的事,把你爸你妈孝顺好就成。”
郎轸行说:“唉,孝顺?我只会孝顺我妈,我爸……”
韩若冰似有同感,想起自己和父亲的关系,便想从郎轸行的口中得到“英雄所见略同”的认知,兴冲冲地问:“你爸咋了?”
郎轸行说:“我爸咋了?我在他眼里禽兽不如。”
韩若冰说:“靠了,这么严重?”
郎轸行说:“他每天啥也不操心,除了交结一些所谓江湖好汉,就是遛个鸟、喂个狗,根本不管我,他看鸟和狗的眼神都烁烁发光,那个宠爱劲,别提了,一看我,就两眼发绿,眼神中就一句话。”
韩若冰便问:“哪句话?”
郎轸行腾身站起,学朗逸之的神情说:“我咋生了这么一个破烂玩意!?”
韩若冰噗嗤就笑。
郎轸行郑重其事地问他:“师哥,你说我这算不算禽兽不如?我他丫的比不过鸟和狗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韩若冰沉思良久,他也在自我审视,他决定开展深入批评与自我批评,怅然说道:“别怪父母,他们其实都是爱自己孩子的,我们晚辈应该从自身找错误,等你有了作为,自食其力了,父母自然而然就喜欢你了,甚至为你骄傲。”
韩若冰教育郎轸行的同时,也在教育自己,2001年1月23日,除夕夜,他虽没有回沐平但还是给家里打去了电话,当然还是打到邱牧阳家里。
他告诉家里放宽心,自己已在上京安身,等稳定下来就回家探望 ,说不定还能带回去一个儿媳妇呢,一番情真意切的慷慨陈词只把韩宪志唬得热泪盈眶。
邱牧阳的母亲唐瑜忙去扯了热毛巾递过去,韩宪志被这种关怀体贴再次打动,老泪横流,竟拿着毛巾擤起鼻涕,弄得周围人一阵阵眉头紧锁。
年后不久,韩宪志银行卡上便收到了韩若冰打来的30万巨款,他和妻子兴奋异常,自是觉得儿子终于出人头地了,不知找了什么工作,教一个公子哥练武就这么多钱吗?这上京市不愧是大都市,富人就是多,兴奋之余他们没忘给孟庆武送去豪礼,毕竟武艺是人家教授的,饮水思源是必须地。
韩宪志夫妇自是不知道,那钱是韩若冰离开江州市时,叶文瞻给的银行卡中的钱。
富人的思想行为你很难揣测,轻轻松松给了50万,以1999年的工资水平,这便是普通人一辈子也难企及的数字。当某日韩若冰与谢雯雯只是顺便ATM机查一下余额时,便惊住了,他和谢雯雯一人数了3遍,确定无疑后,韩若冰万绪千端。
谢雯雯死死地抓了他的手腕说:“哥,啷个办撒?”
韩若冰说:“激动什么,老家话都出来了。”
谢雯雯说:“说普通话,你就能知道咋办了?”
韩若冰说:“别说普通话了,说八格牙路我也不知道啊。”
两人思前想后,委决不下。
韩若冰说:“我跟叶子青联系吧,还给她。”
谢雯雯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想她了,终于找到一个打电话的借口了。”
韩若冰说:“我不是想她,要真想她了,那日你见我路过吧台就慌忙挂掉的电话,我就会刨根问底了。”
韩雯雯说:“呀,哥,你都知道了啊?”
韩若冰说:“人不大鬼心眼子不小,我不怪你。”
韩雯雯说:“叶姐姐没说啥,就说密码六个零,每天可取2万,花完,卡扔了就可以。”
韩若冰说:“我说刚才,你玩得那么溜,原来早知道密码。”
谢雯雯吐着舌头笑,不说话。
韩若冰嘟囔半天终于忍不住问:“她就没说点别的?”
谢雯雯说:“没说啊,就问你还好吧,我说好着呢,教郎轸行那个小浪子练武呢,然后没事就挂了,挂了你就来了。”
韩若冰把谢雯雯的头发划拉成鸟窝:“小屁孩,你说谎的样子,的确太他妈像撒谎!”
谢雯雯忙拽住他的衣襟撒娇,一脸的后悔莫及,最后竟画风突变,盈盈落泪,直到嚎啕大哭。
韩若冰只得揽了她,反过来哄她,说自己也是悔恨交加,以后必悔过自新,不再吼她。
横竖没有成效,韩若冰只好拿出绝招,把卡往她手中一塞,说:“不管了,这个收了,给你,以后咱家的钱都归你管。”
“好唻。”谢雯雯立刻破涕为笑,不是为钱,是因为韩若冰说‘咱家的钱都归你管了’,这不明摆着要组织家庭吗?真让人害羞,恋爱关系都没明确,已经要走家庭生活路线了,跳跃式发展吗?
于是谢雯雯便以家庭女主人的身份自居,每日给韩若冰汇报家庭收入支出情况,尤其是她把每日自己去ATM机取2万现金存入自己卡中的过程描绘的惊心动魄、毛骨悚然。
韩若冰说:“至于吗?茶楼和银行就隔一家超市。”
谢雯雯说:“我嫌麻烦,取钱是ATM机,存钱可是柜台,两地离了20米呢?你怎么就知道这20米就没坏人出现?”
韩若冰说:“那你跟我练武吧,我正教郎轸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