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岁上元,两人曾在街市中偶遇,不知为何她忽然动怒封街。当时因有九皇子在侧,两人未能说上几句话,也未能将她留下。
翌日一早,他就被诏入宫中。
因南境诸事机密紧要,他被关了起来。之后圣旨将他派往北疆。
出行那日,他在城门想尽办法的磨蹭,等足半日也未能等到她。
忆起过往,王曦心头泛酸。
郑家出事,唇亡齿寒,颜谢两家必然忧心皇帝对士族的态度。从安想是会因此无暇顾及他,他便老实等着,直到实在等不及了,才让人送回一封平安信来。
只是没想到,送回来的,是那样一份正经八百的回礼。
身在南境,他只能命人打探长安发生了何事,又没料到,送来的是皇帝为她和郑和宜赐婚的消息。
收到讯息当日,他便寻了南境供奉的队伍由水路赶回长安。
一路过来,皆是谢氏小姐与郑家公子的风流韵事。那些故事传的那样的热闹,让他的心,越听越冷。
谢氏小姐对外人是脾气暴躁,不苟言笑的,怎会有那些故事中腻死人的温柔。
直到听闻她为那人请了温泉行宫。他一路追进谢府,见到了一帘相隔的幽兰苑,确认了两人当真在巫峡。
胸口的悬石轰然落地,烟尘四起。
这不是皇叔拿来哄骗他妥协的计谋,是他的从安当真心仪了别人。
望着马背上的熟悉身影,王曦抓着绒毯的手紧了紧。
马蹄踏踏,不多时已到了北环山顶。
天上的灰暗已近到压至了头顶。风雪中,满山素裹,厚积的皑皑冰雪之下,苍松翠柏隐隐,端庄大气。远处的温泉行宫殿宇华丽,挂满灯火。眼前的美景让人禁不住要赞一声大乾的山河。
“好美啊。”笙歌叹了一声。
“空山岁晚多冰雪,若个峰头踏冻云。”
王曦瞥了眼念诗的韩玉。
对方微笑着将身前护着的女子往怀里紧了紧,转而驱马往松林深处去,有意无意又将他和从安留在了后头。
王曦点了点头。是个懂事的。
笙歌偷偷回头去瞧,碰了碰韩玉道:“这个人,长得这个样子,又跟从安那样那样的,是不是宁王世子?”
“什么这样那样,你少胡说八道,”韩玉嗤笑,“先不说宁王世子与从安有没有什么,就是有,他人在北疆,有军务在身,怎么会跑来巫峡行宫。”
“难道你不曾听闻宁王世子与谢跋扈相好?皇帝与宁王对此很是头疼呢。”
她见韩玉不信,顿时嚷嚷起来:“那你说,能跟从安亲近如此,除了那个郑如之,还能有谁?”
宁王世子与谢氏小姐的事,民间虽不得知多少,宫中这些士大夫之间却是无人不晓的。
见韩玉沉默不语,笙歌不乐意了,“你是不是又猜到了什么,故意瞒我?”
韩玉无奈道:“若真是宁王世子,他怎会自己偷跑过来?你还是少些聪明,保命要紧。”
“你瞎担心个屁。他爹是谁?用得着我们替他操心!”
笙歌白他一眼,踢了踢马肚子。“快走快走,冻死老娘了。浑身疼的厉害。”
韩玉也觉察出她体温不对,忙的将人揽紧,驱马快速前行。
王曦驱马靠近谢从安,发现她一直皱着眉,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关切道:“可是担心后头再有人追来?”
谢从安看他一眼,想着什么,摇了摇头,却下意识的伸手去,像是想要拉他,探至半空后颓然一惊,转头看来,脱口道:“王曦?”
王曦笑嘻嘻的将她的手拉过攥住,“怎么了?不生我气了吧。”
谢从安的手指碰到绒毯,感觉到异常的轻盈柔软。
那是北国贡品,轻暖精致,绣的是青鸟携云。礼部嫌弃那花色形似雪域,寓意不祥,所以剔了出去。
她因郑和宜的寒症总留意着这些东西,有人讨好,自然照单全收,只是没想到会用在此处,又如此讽刺。
王曦的笑脸太过明媚耀眼,她尴尬的收回手,没话找话道:“你怎么从北疆回来了?”
王曦不动声色的拢了毯子,随意一笑道:“想念母亲,便回来瞧瞧。”
“你身负军务,”
话到嘴边,谢从安想起晴儿在身旁念叨过的话,“你如今这样偷偷回来,可有妨碍?”
王曦懒懒一笑却不回答。
飞雪四散,他双手抄袖,斜斜歪在马上瞧着谢从安,懒散的笑意间不掩思量。
谢从安原就心虚,抬头望了望前头道:“咱们快些进屋去吧。雪下大了,天色又晚,怕不安全。”
原以为对方还要刁难几句,却见王曦忽的收了方才的那副模样,十分顺从的驭着马往小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