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几天初离无论怎么哄都不理人,整天除了吃吃喝喝便是在他那张宽大柔软的床榻上睡觉,并且霸占了整张床不准初离上去。
外殿的榻椅都被他硬睡习惯了。
六星君只觉君上脸色一天比一天阴沉,而且镇星殿里的塌椅有睡过的痕迹。
初离保持冷静,把明烛不理他以前的一言一行在脑中全过了一遍,可到底是没找出来哪里出问题了。
司命抱着一摞未批的折子送到初离面前,顶着初离杀气满溢的眼神,强作镇静启禀道:“君上,您让找的仙族隐居地有着落了。”
初离看着堆成山的折子就不爽,没好气的问道:“在何处?”
司命将头埋得更低,自欺欺人般减少存在感,“荧河。”
初离思虑片刻,吩咐司命,“准备准备,本座亲自去一趟。”
上一任仙君同云沉一样死于他的剑下,苦于新的仙君一直没有人选,初离刚接管神界那几年又忙得不可开交,瞅着仙君座下的五灵君还算安分,便授予他们共同管理仙界的权利。
初离担任神君后大清洗的手段过于残忍,五灵君害怕波及到他们这群前朝老臣,在管理仙界方面一直都是兢兢业业,不敢出现一点纰漏。
然而时间一久,初离放权给他们就如同在心底埋下了一颗歪心邪意的种子,不断蔓延生长,逐渐变成参天大树。
世间仅存的仙族在大战后便消失不见,上任仙君掀起的风波连累他们几近灭族,从此他们不问世事,对于将族人斩于剑下的初离更是深恶痛绝。
五灵君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敢如此妄为,他们身上流着天生仙族的血液,初离一日无法从仙族中挑选出新的仙君,便一日动不得他们。
温挽无论如何都不说暗中指引她的灵君是哪位,几次审问过后都毫无收获,初离也并不打算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了。
他要去荧河走一趟,五百年前的大战中他曾同仙族族长木烟打过照面,他无疑是仙君最好的人选。
如若不是木烟带着仙族躲了起来,仙宫的主人也轮不到五灵君来做。
寒光许久没染过血,剑刃都要生锈了,既然五灵君这么想步他们君上的后尘,初离很乐意成全他们。
但是在这之前,他得先想办法把明烛哄好,这祖宗比仙族要难搞多了。
初离从未学过如何讨得爱人欢心,所以他只能对明烛的每一件事都小心翼翼,可千百年后明烛的心思总是叫他捉摸不定,现在又心魔附身,更叫他头疼。
明烛喜欢生闷气,还要叫他看出来等他去哄,他按意思去哄了又要被甩脸色,总之他做什么都不是。
他感慨道早知如此就该对暗九多上点心,也不至于现在绞尽脑汁还找不到人生气的原因,他总怕明烛像个河豚一般把自己气炸了。
流泽端着茶盘进来将案几上凉掉的茶水换走,倒茶时却不小心碰掉了案几上的折子。
他放下茶壶,半跪在地上谨慎的将折子捡起来收拾好,又在初离手边添了杯新茶。
初离忽然发现他好几天没看见流泽了。
为了陪明烛他早出晚归,流泽在他深夜归来时给他沏好茶,便会回去休息。这几日明烛跟着他回来,他就不必两头跑到深夜还在批折子,流泽出现的次数也变少了,他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个近侍。
“流泽,好些天没见你了?”
流泽闻言倒茶的手抖了一下,险些将茶水洒落。
“怎么了?慌张成这样。”初离撑在案几上,懒散道。
他对这个近侍总是要格外宽容些,因为流泽是他的灭国后幸存下来的唯一皇族,按照辈分来讲,初离还要喊他一声皇叔。
初离飞升时流泽堪堪踏入仙门,那时他尚且保留着一丝人间的亲情,在无意间发现这个跟他流有一脉血液的亲人时,便顺手捞了一把,让他做了自己的近侍。
倘若他父皇还在,知晓他让自己的皇叔给他端茶倒水,恐怕得气晕过去。
初离把流泽留下还有一个原因,他曾经掌管着暗卫阁,明烛便是他训出来的,只是以明烛的身份与他交集甚少罢了。
初离依稀记得小时候向父皇讨要那个救了自己的漂亮暗卫,父皇耐不住他撒娇便召来了还是静王的流泽,要他自己向静王讨要。
静王不受父皇重视,对于他的要求好像也没有拒绝的余地,只是十分认真地告诉他暗卫此生只认一主,虽然他们是仆,也莫要辜负了他们,随后便把暗十三给他送来了。
长大后他仔细琢磨,静王是不敢正面责备他,所以才说了那样一番话。暗九刚死,他便急着讨要暗十三,无疑是将暗卫当成了物件,用完了便着急要新的。怪不得宫里人都说静王活得窝囊,一个主子不好好的享受,却每日里忙着心疼一群奴才。
看惯了苍生的沉浮,初离才知道静王的话是对的,每个拼尽全力活着的生灵都有他们的价值,他们不该是谁的所有物。
流泽默默做好该做的事情后,走到案几前轻掀衣摆跪在地上,初离也不着急,静静等着他的解释。
眼前这人身着黑色劲装,腰背挺直,低垂的头散下几缕碎发,叫人看不清他的眼眸,初离竟在他身上看到了暗九的影子,心想真不愧是训过暗卫的人,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暗九当初能这么优秀,流泽也功不可没。
初离目不转睛的上下打量着他吞吐不言的样子,竟生出一丝他就是暗九的错觉。
灼热的视线落在青年身上徘徊不定,流泽焦灼难安,心知不可在初离的底线上试探,他握紧拳头,像是下定很大决心一般启唇哑声道:“公子……不愿见到属下……”
流泽连声音都在颤抖,成功引起初离的好奇心,下意识问道:“为何?”
言罢才想明白自己多余问了,初离抵住嘴角轻笑一声,他好像知道小祖宗为什么生气了。
明烛肯定见过流泽了。
既然他都能生出流泽与暗九相似的错觉,心思细腻的明烛又怎会不知?更何况流泽待在他身边太久了,难怪明烛一直同他置气,怕不是这小祖宗胡思乱想,自己气自己呢。
多天的困扰终于得到了答案,他心情瞬间明媚了不少,对着跪在下面的黑衣青年缓缓道:“既然他不愿看见你,你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