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凉亭里。
江夜阑双手抱臂站在秦景面前,一脸怒气的瞪着他,秦景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一边偷偷的看了江夜阑好几眼,一边用眼神示意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孔青鸿帮帮自己。
而孔青鸿不知道从哪拿了一个苹果,斜靠着柱子,不紧不慢的啃了起来,时不时的以口型回应他的好兄弟:这可不关我的事!你自己看着办!
秦景:“……”就知道靠不住!
终于,他再也受不了江夜阑那充满愤懑的眼神了,出人意料的扶了一把挂在腰间的黑色玄剑,把手放在上面,如果不是他的语气足够诚恳,真的很难不让人怀疑他下一刻就要拔剑架在人家脖子上威胁了。
“夜阑小兄弟,你有什么事吗?”
“咳咳~”孔青鸿差点被喉咙里的苹果给呛到,合着他在那憋了半天,就蹦出来这么一句话!
大哥!你是失忆了,还是记性不好啊?难道你忘了那天晚上把人家一掌给劈晕的事了吗?现在居然还问人家有什么事没有!
啊!我那脑袋不太好使的兄弟啊!孔青鸿在心里大吼着感慨。
其实还真怪不得秦景,他和孔青鸿一样,自小就跟着沈秋白做他的贴身侍卫。秦景这个人天生不爱说话,名副其实的闷葫芦一个,只有在特别熟悉的人面前,他才会“生动”那么一丁点儿,在这点上沈秋白和孔青鸿完全可以作证。
不过他们两人虽然都是从小就开始跟着沈秋白,也都的在侯府里长大的,但是两人的性格却天差地别。
若是从家庭的因素来看的话,孔青鸿至少还有姜淑娘这个亲娘在身边,而秦景就不同了,他自小父母双亡,是个真正的孤儿……
江夜阑冲他翻了个白眼,一脸气愤的说:“那天晚上是你在背后偷袭我,把我劈晕的吧?”
“啊?”待秦景发应过来后,有点不好意思:“是,是啊!怎么了?”
居然还问他怎么了?
江夜阑简直快被他给气吐血了,而一旁的孔青鸿则憋笑憋的花枝乱颤。
江夜阑深吸了几口气,眼看就要破口大骂了,在他发作前,孔青鸿连忙走上前来,挡在两人中间,替秦景解释道:“夜阑小兄弟,消消气消消气,你秦大哥就是这样的人,你还不知道他吗?嘴笨的要命,他不是那个意思,那天晚上就是个意外!哎呀,你都不知道,他把你打晕后也很后悔,一直在跟我说不该对你下那么重的手!”
江夜阑狐疑的来回打量他们两个,似乎在考量这话的真实性。
孔青鸿脸不红心不跳、连气都不喘的继续胡扯:“你也知道,我们出去这两年一直都在边关驻守,跟蛮子打仗那都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拼了命的打!你秦大哥一时没收好力道,没轻没重的肯定打疼你了,你也别跟他一般见识,一家人嘛!有什么不能说开的,大不了让他让你一拳,你解解气?”
江夜阑不可能真的为了这件事而给秦景一拳,而孔青鸿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才提出的。
孔青鸿这话说的简直一气呵成,到最后就连秦景都忍不住看他了。
“是吧,秦景?”孔青鸿表面上扭头问他,背地里却眨巴眨巴眼示意他别露馅了。
秦景别过脸,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孔青鸿又笑着给了他一肘子,让他说话。这个时候秦景的闷葫芦性格又上来了,就是不说话!
他还真害怕秦景突然来一句“不是”,这不就露馅了吗?
大哥!我这可是在救你!你他娘的倒是说话啊!孔青鸿在心里无声呐喊,得,这大哥的金口是真的难开!他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三人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
好在江夜阑听了这话没想太多,竟然还相信了!并及时开了口,这才没有让尴尬继续沉默下去。
他打量了两人几眼,说:“那,这次就算了,如果下次再一言不发的从背后偷袭把我打晕,我就……”
秦景把头扭过来看着他,孔青鸿也挑了一下眉,很好奇他接下来会说什么话。
江夜阑当着两人的面抡起胳膊在空中挥舞了一下,他脸上本来就有点婴儿肥,现在又气鼓鼓的,更像一只胖头鱼了。
他哼道:“我就往你们茶水里下巴豆!让你们一天上八百趟茅厕,走路都走不利索!”
秦景:“……”
孔青鸿:“……”
说罢,江夜阑向两人各翻一个冲天大白眼,走了。
孔青鸿嘴角抽搐着一脸震惊的对秦景说:“不是,这管我什么事啊?”
秦景拍拍他的肩膀:“好兄弟!”
秦景不说话还好,他这一开口,孔青鸿嘴角抽搐的更厉害了。
·
深夜,皇宫。
“拜见陛下。”
梁帝摆驾桐寂宫,刚进大门,桐寂宫内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顺嫔如何了?”梁帝问道。
宫里伺候顺嫔的贴身大宫女连忙回答:“回陛下,娘娘刚吃完药,现如今已经睡下了。”
“嗯,朕进去看看她。”
大宫女忙不迭的起身,为梁帝引路。
大启第三位陛下——梁安帝梁长英,十几岁时被皇后娘娘收养,也就是当今的太后娘娘,梁帝从小与月柠公主一同长大,两人关系甚好。
当年月柠公主大婚,陛下竟亲临侯府为之庆贺,更是送了数不尽的奇珍异宝作为新婚贺礼,只是世事无常,后来月柠公主逝世,梁帝特意为她写下一篇悼词,下令天下百姓为之传颂……
此举就连为国征战而死的老侯爷沈凌云都没有,但沈凌云毕竟是为国战死,后来被追封为镇国公,不过月柠公主和沈凌云是夫妻,陛下给的荣耀无论冠在谁头上都是一样的,毕竟人家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嘛!
世人都道陛下与月柠公主姐弟情深。
梁帝坐在床边看着床上之人的睡颜,抬手自上而下地抚摸起她的脸颊,眉眼、鼻子、嘴巴,在心里感慨:真像啊!
屋里没有其他人,只有蜡烛燃烧的烛火偶尔晃动几下。
如果此时有另一个人在场的话,就会发现梁帝的不寻常,他虽坐在床边温柔的抚摸着睡在床上之人的脸颊,就像抚摸爱人的脸颊一样,但是他的眼神非常古怪,非常……复杂。
那里面包含了太多情绪,有怨恨、不甘,也有眷恋、爱慕……他似乎想通过眼前这张脸去看到另一个人!是的,他的眼神就是想试图从中找到另一个人的影子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那个女子终于迷迷糊糊醒了,睁开眼就看到梁帝坐在床边一脸笑意的盯着她看,她的瞳孔剧烈紧缩,就像是被人在冬天泼了一盆冷水一样,瞬间清醒了过来,头皮发麻的同时,后背的冷汗也都冒出来了。
“陛下!”她支起上半身挣扎着就要起来。
梁帝阻止了她起身:“别起来了,好好歇息。”顿了顿,又道:“你刚小产不久,应当好生调理才是,你还年轻,孩子还会有的。”
说着便用拇指来回摩擦着她的脸,那女子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微微颤抖着,好像摩擦她脸的不是手,而是一条冰凉的毒蛇一样。
女子脸色煞白,轻启朱唇,发音有些不稳:“是。”
梁帝对她的恐惧恍若不见,脸上的笑意依旧,就连语气都不曾改变:“忆情啊,你来宫中已经一年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