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是一身素衣,白布缠头;二太太的怀里正抱着个刚满一岁的大胖小子,齐老虎一手拽着二太太,另一只手拎着个一尺来长的扎草柴刀,站在门口横眉立目,扬起大刀指着屋里的一众爷们扯着脖子就骂:“我日你们祖宗!谁他娘的要刨我家老吴的坟,敢作敢当才叫个爷们!别让奶奶我瞧不起,说要给我家老吴砸棺材刨坟的那个王八犊子,你给奶奶站出来!”
梁布泉瞥了一眼冯三爷,这个在绺子里头呼风唤雨的总瓢把子,看见了齐老虎恐怕都觉得头疼,这会儿涨红了个老脸,笑起来的模样比哭都难看:“弟妹啊,咱有话好好说!都自家兄弟,你咋又把这柴刀给拎出来了呢?咱这不也是为了让老三在九泉之下能够瞑目吗,找人检查检查尸体,兴许能帮着咱们找出凶手来呢?”
“好啊,好你个冯老三啊!合着挖坟掘尸是你想出来的主意?”
冯三爷故意没把梁布泉给抖落出来,兴许正是想以此来印证他冯三爷在绺子里头说一不二的威望,只可惜着齐老虎名不虚传,那是开着包子铺的孙二娘,更胜夜叉那般的母张飞。
她压根也没打算给冯三爷面子,一把撒开了二太太,拖着柴刀就往冯三爷的身边走:“咋的?我家老吴前脚刚死,尸骨未寒啊,你就寻思着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了?我告诉你冯老三,别人怕你,奶奶我可不怕你!反正我家妹妹已经给他们老吴家留了种,我们两个当娘的大不了就是一死!你要让我家老吴死的不消停,我他娘的也不让你这佛顶珠消停!”
齐老虎本来身材就像是杜老四那样膀大腰圆,此番拖着个柴刀步步紧逼,看那架势甚至比梁山泊上的黑李逵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冯三爷碍于面子不敢往后撤,可是这会功夫竟然被个妇道人家给吓得坐到了椅子上。
这时候正是梁布泉表演的机会,他当然不能让齐老虎真正地接触到冯三爷,所以在这母夜叉逼到且近的时候,梁布泉不动声色地横跨了一步,挡在了她和冯三爷的中间。
齐老虎倒是没有躲闪的意思,肉乎乎的肩膀迎头撞上了梁布泉的胸口,直给梁布泉撞得闷哼了一声。
这女人倒是没有道歉的意思,扬起脑袋歪着脖子瞪着梁布泉:“好狗不挡道!”
梁布泉揉着自己被撞疼的胸口,苦笑着吸了吸鼻子:“我不是狗。”
“你这人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
齐老虎拿着跟白萝卜一样的手指头,一下一下地戳着梁布泉的心窝子,“你挡了奶奶的道了,给奶奶闪开!”
梁布泉自然是不能闪开:“我只觉得,你在绺子里头这么作妖,其实也没啥大用。人都死了,你这是作给谁看呢?”
齐老虎的一双膀子足有千钧的力道,抡起手里的柴刀“咣当”一声,就架在了梁布泉的脖子上:“小崽子,你活拧了是不是?你再他娘的说一遍?”
“你这刀倒是该保养了,昨天刚拿它扎完猪草,恐怕还用它砍过木头?等会啊……应当砍的是松树,咱秧子房后山的林子里头还有红松吗?闻这味……砍下来的那块木料子好像不小啊!”
梁布泉动了动鼻子,接着道,“你用的是凤祥记的胭脂,那的胭脂虽然贵,但是不太好,他们往里头可没少搀假料,这两天你的脸蛋/子总是在夜里刺挠吧?昨晚上吴爷不是跟你睡的?二太太……二太太身上倒是有点他的味,昨晚上吴爷找过二太太?”
这回聚义堂的众人可就都傻了,这两个妇人拿看怪物的眼光看着梁布泉,沉吟了半晌,才哆哆嗦嗦地问道:“你咋知道的?”
梁布泉拿手指头搔了搔鼻翼:“老爷子教育的好,我长了个狗鼻子。”
“要给吴爷验尸的人是你?”
梁布泉点了点头:“但是在这之前,我想去你们家里头看一眼,成吗?”
两个妇人又是沉吟了半晌,齐老虎好像猛然之间抓着了救命稻草一般,抓着梁布泉的胳膊就嚎上了:“我的好弟弟,你可得给我们家老吴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