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被人刺中般跳了起来,上前几步就想抓住桑宁宁:“你嫌弃我?你怎么有胆子——”
在他的手落在桑宁宁袖前的一秒,如同碰到了一层无形的帐子,瞬间身体后仰,跌了个踉跄。
顿时,身后一阵大呼小叫,闹得人仰马翻。
容诀带着桑宁宁走到院外,沿着小溪流水处布下了一个法阵,随后看向站在那里的桑宁宁一怔,旋即抱歉道:“准备不及,桌椅未曾备全,若是小师妹不介意,不妨席地而坐,到也算是一番野趣。”
神情抱歉,可行为上却没有给出其余选项。
桑宁宁歪了歪头。
她发现,其实容诀这人骨子里,也怪固执强势的。
但没关系。
桑宁宁随手将提着的一盒膳食给了容诀,然后撇开衣裙席地而坐,姿态潇洒惬意得很。
容诀固执强势的地方,她恰好不在乎。
鸟鸣山涧,溪水潺潺,微风吹拂时更有日光朗照,一派祥和安宁。
难得自在。
桑宁宁迎着阳光眯起眼,一边往嘴里塞着红糖饼,暖暖的糖浆流入喉哝,再配上容诀不知何时带出来的桂花清酿茶,惬意舒适极了。
不得不说,自从来到流云宗后,她忙于练剑修习,再没有过这样的自在了。
当然,在进入流云宗前也没有。
桑宁宁看着不远处的洒下的阳光,容诀就支着下巴看她,看了许久。
桑宁宁回过神,偏头问道:“大师兄不吃吗?”
容诀摇了摇头:“我已辟谷,无需多食。”
他看着桑宁宁,日色照耀在他的脸上,非但没有让他更加明亮,反倒让一旁树林的阴影落下,明明灭灭地摇动着,模糊了他的五官,连眼下的泪痣都变得浅淡,更让人窥不清他的神情。
明明容诀今日并未如先前几次那样打扮隆重,只是普通的蓝白素衣,可此时此刻,桑宁宁觉得他比任何一刻都更加出挑。
“小师妹要记得此刻的心境。”
传入耳畔的声线轻柔,似是即将冻结成冰的溪水,轻轻一碰,便会悉数破碎。
“欲速则不达,习剑也一样。倘若小师妹仅凭一腔孤勇出剑,或许可胜,但也是惨胜,伤人伤己罢了。”
桑宁宁咬着糖饼的动作慢了下来。
“伤人伤己……”桑宁宁重复了一遍,“这是大师兄那日阻止我与桑云惜比剑的理由?”
见她困惑,容诀莞尔。
他轻轻摇了摇头,头上束发的飘带绕到了肩上:“前两个字可以放轻,后两个字应当更加重些。”
放轻。
加重。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桑宁宁稍愣。
她从小到大,只要有桑云惜在场,她便几乎从未受过旁人的偏爱。故而此时此刻,桑宁宁甚至来不及欣喜,而是先疑心自己会错了意,但看着容诀弯起的眼眸,她却又莫名其妙的不愿再问。
没关系。
桑宁宁在心中对自己道。
就这一次。
错就错了,反正也没人会知道。
反正……反正桑云惜也抢了她那么多东西,就算这次她会错了意,也、也是有正当理由的!
桑宁宁难得想这么多事,心绪起伏间,眼神也有片刻游移。
最后桑宁宁换了个话题:“大师兄,你知不知道,容长老叫我过去是为何事?他打算什么时候把我的剑给我?”
她其实看到了的。
明晟腰间配着的,正是那把被该给“簪玉容”魁首的玉皇剑。
容诀轻轻叹了口气,按住茶壶不让她拿起:“要叫师父。”
桑宁宁:“好——”她趁容诀不注意,飞快取走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想了想,又难得“上道”地给容诀也添了一些。
“所以大师兄觉得,会是何时?”
语气平淡,语速却有些快。
刚说“欲速则不达”,如今又急了起来。
容诀轻笑着摇摇头,端起茶杯,垂下眼看着那不可见底的茶水:“快了。”
他顿了一秒,迎上那双透亮的眼眸,再度弯了弯眉眼。
“很快。”
若他没猜错的话,容长老应当想要借此,送出那把玉容剑。
剑是好剑。
只是身负诅咒,极为不详。
——因为这把剑中有他的一截指骨,也曾刺穿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