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差们看了看李班头的脸色,骂骂咧咧地把众人都赶进了树林中。
李班头垫后,最后一个进了树林,环视众人又道:“最近外头从豫州逃难过来的流民太多了,流匪四起,朝廷已经下旨让兖州卫、雍州卫剿匪。”
“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打扮成流民的样子吧,免得太招眼了,徒惹祸端。”
说话的同时,李班头朝裴敬衍的方向望了一眼。
耳边响起昨日裴敬衍来找他时谆谆相劝的那番话:“李班头,流民被逼上绝路,才会成匪。这些流匪最恨的便是朝廷不作为,导致他们家破人亡,他们一旦发难,首先要对付的就是朝廷的人。”
他的这番话也的确说中了李班头心中的恐惧。
他们这次押解的人犯中有一半以上是老弱妇孺,因此他此行手下才带了十几个衙差,这要是遇上了二三十人的流匪,敌我悬殊,他们的境况就会十分危险。
直到从云居寺出发的那一刻,李班头还在犹豫不决,方才这一路看到那么多流民,才让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后头的楚蓁将李班头与裴敬衍的眉眼官司看在眼里,心下了然:这是裴老狐狸的主意吧。
老狐狸怕是口口声声地说,这么做是为了帮大家避祸。
可实际上,真正需要掩人耳目、避其锋芒的是裴家。
衙差们也是第一次听说,面面相觑,难掩惊愕之色。
瘦衙差率先响应自家老大,扯着嗓门催促道:“没听到老大的话吗?快,大伙儿都别磨蹭,赶紧换衣服。”
于是,衙差们纷纷换下了身上的衙差服,又把随身的刀、鞭都仔细地包了起来,装作包袱的样子背在了身后。
相比之下,流犯们装成流民就简单一些。
他们本来就不能穿金戴银,只能穿粗布麻衣,只需要把头发弄得乱些,脸上抹点灰,最好再往衣裳上添几个补丁。
待众人装扮得七七八八,他们的目光便自然而然地投向了躺在板车上的裴锦之身上。
裴锦之太醒目了。
三太太黄氏在一旁阴阳怪气地提议道:“要不拿块布把人从头到尾地盖上吧?”
“不行。”裴旭之想也不想地反对,与谢氏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她的锦之还没死呢!谢氏冷冷地看着黄氏,仿佛一头护犊的母兽,“三弟妹若是有这嗜好,尽可以自己找个麻袋把自己装起来。”
自打前日二房、三房闹着要分家,长房与这两房人等于是撕破了脸。
尤其二房和三房对分家的结果并不满意,自是把长房视作了眼中钉,说话总是夹枪带棒的。
“你才喜……”黄氏气得脸都青了,正想与谢氏对骂一番,却被林外一个清朗慵懒的男音打断了话。
“李班头,把人放在我这里怎么样?”
众人循声一看,一袭湖蓝胡服的楚时聿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林子口。
他身后是一辆平平无奇的青篷马车。
众人的目光不由被那匹拉车的黑马所吸引,黑马高大矫健,浑身的皮毛油光水滑,轮廓线条修长而流畅,给人一种优雅的感觉,与这辆寒碜的车实在格格不入。
在场众人中,会相马的人也不少,好几人都感慨地嘀咕着“暴殄天物”云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