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蓁认得这匹黑马是楚时聿的坐骑玄焰。
可怜玄焰从前都是好草好水好鞍地被主人供起来的,今儿竟然和骡子一样沦为拉车的,心里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黑马鼻腔喷着粗气,满脸桀骜地以马蹄刨了两下地,发泄着心头的不满。
“……”李班头看着那辆马车,眉头深锁,再一次犹豫了。
他干这桩差事十几年,还从来没有让流犯坐马车的先例。
楚时聿唇边浮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懒懒地倚靠在了马身上,故意曲解对方的顾忌:“李班头,你放心,我妹妹还在你这里呢,我不会带着裴小将军跑路的。”
李班头和其他衙差皆是一愣。
倒是谁也没觉得楚时聿会带着裴锦之擅自离开,毕竟楚时聿怎么说也是堂堂长信侯府的大公子,就是他继承不了爵位,此生的富贵也远不是常人能比的。
他没必要为了裴锦之这个活死人以身涉险,沦为朝廷的通缉犯。
被楚时聿这一打岔,李班头被转移了注意力,咬了咬牙,应下了:“那好吧。”
谢氏不由展颜,生怕李班头反悔,忙不迭地对裴旭之说:“旭之,你把锦之背到马车上吧。”
有了这辆马车,裴旭之就不用一直推着板车了,也可以轻松一点。
谢氏对着楚时聿露出感激的笑容,连声道谢。
“谢伯母,不用客气。”楚时聿一边说,一边拍了拍楚蓁的肩膀,笑吟吟地对着妹妹挤眉弄眼,交换着默契的眼神。
这人啊,底线都是一步步不断降低的。
今天李班头可以退让一步,明天后天他就可以退让两步,三步……
事实是——
也不用等到第二天,楚蓁就坐上了马车的车辕,跟着楚时聿学赶车。
裴晏之等几个幼童也得了机会时不时地坐到马车上躲个懒。
才短短半天,李班头就学会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里想着:只要不耽搁行程就好。
一行人闷头赶路,走到黄昏的时候,他们终于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村子,残垣断壁,满目荒芜,没什么人间烟火味。
裴敬衍如数家珍地介绍道:“前面这个王家村因为地势低,每逢暴雨连天就容易积水,前年一次洪水后,村里爆发了痢疾,死了大半人,剩下的人都迁移到别的村子去了。”
“今晚我们可以在这里暂住一晚。”
裴敬衍与李班头原本是这么计划的,可惜计划没赶上变化,他们显然是晚到了一步。
再走近些,就看到村子口有两个身穿粗布短打的年轻人手里各拿着一根杯口粗的木棒,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喂,你们都不许过来!”
“这个村子已经是我们的了!”
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瘦脚伶仃的青年扯着嗓门宣示主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