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他老人家从来就说我没有大富大贵的命,劝我远离朝堂,是我没听他话,连累了他......”莫庭晟不知想起了什么,上扬的眼尾垂下了几分,露出些隐约的惆怅来。
赤云像是感受到了他的低落,低了低头,反拽了两下他手里的缰绳。
莫庭晟收回思绪,伸手拍了拍它的头:“罢了罢了,都是以前的事了。”
他这么说着,便好像真的将压在心上的那点经年沉疴给抛了个干净,在马背上仰身一躺,就像来时在路上一样,优哉游哉好不自在。
只是这会儿日头正当空,他们走着走着约莫到了一处城区,两边能作遮挡的树木越发少了,他只躺着放空了一小会儿,便被晒得躺不住了——斗笠也不好使,太闷。
前方人声渐盛。
莫庭晟坐起身来抬眼一看,城门上赫然悬着“建安城”三个大字。
他呆住了片刻,将这三个字来回又默念了两遍,翻身下马,牵着绳随着人流往城中去。
进了城门,原本熙攘模糊的人声也清晰起来。
这里的一切与金陵城看起来大不相同,街巷不够开阔,楼阁不够气派,就连街头巷尾间勉强错落的摊位,看起来都乱无章法。
但莫庭晟举目四望,心中却只惊叹于这座城的生机盎然。
贩夫走卒朗朗上口的独家叫卖声,孩童略显聒噪的嬉闹打闹声,茶楼酒肆拖着长长尾音的揽客叫喊声......
莫庭晟没想到在毫无计划的情况下,赤云第一站就将他带到了这里。
好在晃神也只是一时,如今他又甩掉了一层包袱,一想到往后做什么都用不着顾忌莫家脸面,连脚步都轻快了起来。
他一手牵马,一手用斗笠有一下没一下扇着风,心里暗暗盘算着:亲爹这是把自己的后路给断了,但行走江湖,似乎总得有个叫的响亮的名头才好......
他这么想着,闲庭信步地在人群中穿行,袖口和衣摆的泥点都已经干涸,在他一步一步的晃动中不时还抖落下泥灰,可即便如此,他整个人依然显得风度翩翩。
一看就不像这小城里的人。
因而当他目光毫无漫无目的地四散出去,含情眼里没有哪个特定的人,却让过往无意沾到余光的人无一幸免地心神为之一荡。
当然,对于这些,本人毫无察觉,此时此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告示栏上那掉了半边角的一张告示所吸引了。
莫庭晟此人,上一世少年成名,一言一行便时刻有人关注着,行要正,坐要端,就连打个喷嚏都得避开众人。
大概就是因此,即便后来沙场征伐,信马由缰,他的骨子里也都没日没夜背着一条无形的枷锁。
自懂事之后的短短二十多个年头里,始终将他束缚成旁人眼中“该有”的样子。
不得自由。
以至于如今,他时常一不小心,就会过分随心所欲而十分不着调。
好比此时他看到布告上关于那名容貌成谜的“魔头”种种累述的罪行,他非但没生出任何愤慨之心,反而冒出了一个颇为石破天惊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