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春颂按例去叫裴乐之起床。
进到屋内,她却惊讶地发现自家小姐昨夜连鞋袜都没脱,半边身子歪在床上就睡着了。然而此刻时辰已经不早,春颂只得上前,俯身靠近,轻唤裴乐之起来:“小姐,该起了,小姐?起床了,您昨日说要到库房提什么东西去顾府呢?小姐?”
裴乐之本来睡得迷迷糊糊,完全不想起来,猛然听到耳边传来“顾府”两个字,她整个人霎时清醒。差点儿忘了,今天还得去顾府赔罪!虽然此刻困得眼皮直打架,但裴乐之还是勉强爬了起来,一声不吭地任由春颂给她梳洗打扮。
“小姐,您昨夜和衣而睡,是之后又醒了吗?”
听到春颂的疑问,裴乐之边打呵欠边点了个头,回应道:“嗯,半夜醒来出去转了转,对了春颂,多谢你留的饭菜,还是热乎的,有心了。”
春颂得了夸奖,脸上表情喜悦,开心自己这贴身女使似乎做得还不错。
接着主仆二人简单用了点早膳,就往府中库房走去。路上,裴乐之问春颂道:“这拜访该带什么礼,春颂你知道吗?”闻言春颂有些惭愧地摇头:“对不起小姐,春颂对这些……都还不大了解,不过待会儿您可以跟库房形容下用途,应该能有合适的礼。”
这般说着,二人很快就到了库房,却被告知丹总管早已经为小姐选好了礼,是一柄掐丝珐琅缠枝莲如意。
春颂上前接过礼品的时候,隐隐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意味——自家小姐盯着礼品的眼神那叫一个愤怒,似乎要透过礼盒把那如意盯穿,甚至烧出个洞来。
然而终究裴乐之什么也没说,只是让春颂带上东西快走,别误了时辰。直至后面二人到了顾府,春颂看见自家小姐换了个面貌,转而“温文尔雅”地向顾家家主说明来意,才恍然明白小姐刚刚的反应为何会那么大。
赔罪……她可听说是顾府人无端生事,多亏小姐护短,才硬是把那刁仆好一顿收拾,还保住了当日的车夫。丹总管是怎么想的?竟把小姐往顾公子那儿推,连赔礼这等一应巨细都安排得如此妥帖,难怪小姐要生气了,春颂在心里直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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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顾府正厅,顾漆连看着这个素未谋面的准弟妹,心中摸不清她为何会突然造访。不过今日阿弟也不在府中,正好免了她俩打照面,徒惹那小子闹脾气。“裴小姐,请坐。”顾漆连话音刚落,厅中便有仆从上前,有条不紊地为裴乐之沏了一碗茶。
裴乐之倒也不墨迹,她作了一揖,于下首开门见山道:“叨扰顾姐姐了,在下今日冒昧来府,是为前几日马车一事特来向顾公子赔罪。”说罢裴乐之示意春颂递上礼盒,“小小一柄珐琅如意,不成敬意。”
顾漆连放下了手中的茶碗,问道:“赔罪?所为何事?还请裴小姐细说。”
呵,顾榴石,没敢跟你姐说?裴乐之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继续道:“前几日在下出府办事,路上恰好遇见了顾公子的马车,两边车夫或许都急着赶路,互不相让,闹了些不快。然而当日天色已晚,也就没来得及向顾公子赔罪。”
顾漆连有些纳罕:阿弟怎么没跟她说过还有这回事?难怪那日见他回来脸色不好,还以为是跟罗小姐闹了别扭,但后来瞧着罗小姐云淡风轻的样子,她便想着小情侣玩闹或许过半日就好了,倒也没深究。
却不想,今日裴乐之这么一说,嗐,顾漆连突然反应过来,她们三个难不成撞上了?!
示意仆从将礼盒收下,顾漆连客气道:“这等小事,裴小姐倒不必亲自登门的。”
顾漆连整个人本就长得慈眉善目,和她那骄纵明艳的弟弟顾榴石全然不同,眼下她既因着理亏而有心向裴乐之释放善意,便笑得更加亲切起来。
“听闻前段时间裴小姐因祸得福,以你我二家的渊源,本该早就前去探望的。只是我公务繁忙,这事便一拖再拖。今日裴小姐这样一说,我倒觉得老天作美,你二人就这么碰巧见上了面,也是缘分。”说着顾漆连又浅笑一二。
呵呵,我信你个鬼。
顾漆连话说得模糊挑不出错,裴乐之也懒得和她周旋,直接问道:“多谢顾姐姐关心,说来,今日尚未见到顾公子,这赔罪还是得我亲自跟他说,方表诚意。”
顾漆连心中有一阵迟疑,今日见这裴乐之言行与常人无异也就算了,她还主动来找阿弟,怪哉,难道这是她母亲的意思?
想着裴乐之也没有兴师问罪的举动,顾漆连一时拿不准,道:“裴小姐的意思我会转告阿弟,只是今日不凑巧,他出去寻朋友射箭玩了。改日我定带他去你府上登门拜访。”
吃了个不知真假的闭门羹,裴乐之倒也不恼,她闲适地呷了一口茶,笑吟吟道:“朋友?不会是罗小姐罗予青吧?”
顾漆连的笑容有片刻凝固:“确是她,没想到,你二人竟也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