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关键的是,王家对武氏氏族是相对亲善的,其中的二子三子,在金吾卫中任职期间,都是晋王的府上贵客,棋枰好友。
推事院的这一刀,竟是贴着姓武的脸蛋,堪堪划过的!
这就好像是在对整个洛阳城进行了一番高调的叫嚣——就算你认识个把个姓武的,推事院想动你时也保不住你!
严邶静听到这个消息时,心里同样也是一沉。
【女皇谕旨亲批,圣意难改,王家这一门百十来口肯定是保不住了!】
【要想为大众苍生顾,当务之急是尽快掀翻推事院!】
【眼下这王家的案子,倒是个契机。】
【本来,要想进一步团结对付推事院的各方力量,还需要很多复杂的操作,然而此时推事院的飞扬跋扈目中无人反而使很多事变得简单了。】
这几天潘虎和药平的暗中调查也有了结果——
醉乡楼的程掌柜,本来只有一个女儿,然而几年前突然从老家来了一个同姓的晚辈投靠,于是收为养子。
【这么说,掌柜的这个儿子根本就不是自家亲生的!】
【十有八九就是裴定方了!】
“那这个年轻人最近有什么特别的动向吗?”
——并没有,还是如常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和妹妹一起,每天去市场收菜,再制成净菜,最后统一送去醉乡楼的后厨。
【这倒是有点奇怪了!】
【按理说,毕以文传达的信息,一定是让裴定方注意身份暴露,或者是让他暂离洛阳躲避风头。】
【这人收到信息后,该当避祸远行,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难道推断有误?他不是裴定方?】
【不,要相信自己的推断!】
“这人可有姓名?”
“程方!”
【程方?嘿嘿……】
“你两这几天继续盯紧了那个程方,轮流值守。”
“是!”潘虎药平领命而去。
【要想好好了解一下河东裴氏案,接下来这个人必须要去会一会了!】
【不错,就是那个当初为了给裴印年说句好话连大理寺卿都不干了的白胡子胖老头——吴显忠!】
“窦公子!我今日没什么事,便和你一起去无为书院走走,顺便拜访一下吴老爷子可好?”
窦奇峰明显一愣,“严小姐若有意前往,在下自当乐意陪同!”
严老爷和严夫人听说女儿今天要去拜访吴老爷子,便捎了些果品礼盒和感谢的话,让严邶静一并带了去。
平日里窦奇峰用完早膳,都是自己步行去无为书院学习,今日排场却不一样了。
乘车搭轿不说,还满载了一大堆礼品,再加上左右仆从跟随,窦奇峰下巴都禁不住扬了起来。
无为书院平时门庭冷清,今日来了严府的车马,直仿如过年一样的热闹快乐。
进门见了师父,吴显忠依旧是那个造型,身上的衣服随意邋遢,不修边幅,在院中的躺椅上摇摇晃晃。
献礼时吴老爷子乐呵呵的全收了,倒是毫不客气!
“晓晓,今天特意来看我,肯定是有什么事儿想求我对吧?”
“那可不敢,没事儿就不能来看看吴爷爷了吗?”
“嘿嘿小娃子甭来这好听的,若是现在不赶紧问,等我把那些果品吃了个干干净净,我可就不开口了。”
“好吧,既然吴爷爷这么说了,那我真的问了哈!”
“哼,就知道你这个女娃子心眼多得很!问吧!”
“我呢,想听吴爷爷给我讲故事,河东裴氏的故事!”
吴显忠明显一愣,又看了看窦奇峰,笑了笑。
“晓晓娃子,你这是已经知道我们都知道你进了大理寺,跟我打明牌了是吧?”
“吴爷爷!我就算想跟您打暗牌,也得能瞒得过您老人家才行啊!”
哈哈哈哈,老爷子一连串得意的笑声。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嗯,其实,这案子,你在大理寺机要馆里尽可以查得到资料,又何必来问我?”
“资料写的简简单单,语焉不详!只看纸上的文字,可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哟?晓晓娃子,你觉得这案子不对?”
“我不知道对还是不对,但我想,既然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爷子,为了这案子,连官都不做了,执笔上谏,痛辞陈书,那……就应该是有些地方不对的!吼?”
吴显忠笑着点点头,捋了捋白胡子。
要说起河东裴氏这件案子,还得从当年徐敬业于扬州起兵谋反一事说起——
——这场谋反给当时权力不断上升的武圣提了个醒,也打开了圣上收缴人心的算计,于是一些见利而起的小人,便打着告密和打压的幌子,换取爵禄。
——裴印年在河东世代为官,清风廉洁,为人敬仰,却被人拿住了他曾经和徐敬业有过旧交的把柄,密谋告知武圣,终于引起了圣上的猜忌。
——若凭心而论,谁都不会相信,裴印年会参与到徐敬业的扬州谋反,但圣上周围的小人太多,最终三人成虎,还是决定严查裴印年。
——此时有三个小人,联名举报裴印年重大渎职贪污罪,刑部拿人定案,圣上御批,准了抄斩之刑。
——实话实说,此案之前,我与那裴印年全无交情,从未谋面,可是当大理寺重核此案极刑之量度时,却发现案宗上疑点重重,到处皆是破绽。
——我掌大理寺多年,不敢说没有漏查过一起冤假错案,可是此案杜撰疑笔之匪夷所思,还是令人乍舌,终于忍不住上书呈谏。
——最后,不但没能救得了裴印年一家,还连累了大理寺。
——若只是我自己一人,也不怕得罪一众宵小,可当时大理寺因为我一人处在风口浪尖,却非我本意,我这才主动辞去了大理寺卿一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