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黎簌染拉进厨房,关好了门,里边正放着一个泡着脏衣服的木盆,还有另一盆清水。
她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洗去身上的脏污。
少女拽着她的衣裙仔细瞧了瞧,奈何身上疼痛让她站不直身子,却还是拽着她的衣袖,眼里噙着泪:“你怎么不说话?”
“受伤了吗?疼吗?”
“都怪我……”
“不怪你。”
黎簌染望着地上一摊血,再看看她路过的地方都留下了点滴血迹,咬着唇同样半跪下身子与她对视。
看这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已经红肿,她说:“他们再也不会欺负你了。”
因着是夏天,今日刚洗好的衣服已经晾干,她们吃过晚饭,换上干净的衣服,坐在院里的桦树下。
“你不走了吗?”她问。
“离开你没饭吃。”黎簌染答道。
阿雪沉默了一会儿,下午的时候,她以为见到她这幅样子,听到她那些传闻,黎簌染会嫌她脏,以为她当时直接离开了。
没想到她是去替自己出气,更没想到她还会留在她身边。
明明根本就不熟,为什么要为她做这些。
“我当初带你回来,是有私心的。”
坐在高大的桦树下,夜风吹过湿漉漉的长发,吹灭了闪烁的灯火,窸窸窣窣的叶子颤动声将月光切割,星星随着月闪烁,却被乌云遮住。
“见我漂亮?”黎簌染叉腰。
“看你为那个姑娘仗义出手的样子,我就想……如果十年前,也有一个人挺身而出的话,我这一生,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少女微微垂眸,没有再说下去。
如果十年前,八岁的自己没有被那群少年从家里拽走,如果他们没有扯下她的衣服,如果大家都能听进去她的话。
她的母亲就不会被打死,她十四岁那年就不会再被侵犯,她或许能离开,到山外边去。
“这棵树长得很大,他们都说我用了邪法,说我是狐狸精转世。”
“其实这里,埋着我的孩子。”
黎簌染看着她,从那双朦胧的双眼中,看到了无尽的苦楚与悲痛。
“许老三偷走了他,他还那么小,才两个月大,就被淹死在缸里,他们喜欢吃婴儿肉,我找到他们的时候,一个人嚼着孩子的小手,声音很响。”
“那只小手,当初最喜欢捏着我的手指,他漂亮的眼睛像葡萄一样,一见到我就笑,弯成月牙。”
她的声音越来越柔,就像温煦的风。
“他们用棍子打我,把他的骨头扔进了狗窝,让我自己去捡,饿了几天的猎犬咬着我的胳膊,我就咬它的脖子,咬一嘴狗毛。”
“我把孩子的骨头一点点捡起来,我咬着狗的脖子让它松口,我从它们的嘴里夺走孩子的腿骨。”
“我带着他回家,把他埋在了这里……”
阿雪低头看着这片干枯的土地,什么植物都长不好,唯独这棵树,在这半年里越来越茂盛。
就好像她的孩子,换了一种方式茁壮成长。
那天阿雪跟她讲了好多话,从十六岁被人侵犯到人人骂她为妓,她从来没有同意过,她从来没有收过钱,她不是在做交易,她是在被侵犯。
没有人认可,没有人认可她的话。
她在一次又一次的嘲笑中被迫承认。
就连孩子被偷,也只是被人说道,说她贪财卖了孩子。
因为她的出身,所有人都不认同那是她的苦难。
“染染,你有男人吗?”
夜晚,黎簌染躺在地上,听见她的声音飘到自己的耳边。
“没有。”但有个儿子。
“你喜欢男人吗?”她接着问。
她喜欢爱笑温柔又俊俏的男人,就像雅然和玉师兄那样。
不过只是有好感,还没到谈恋爱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