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知道?”江楚见韩书良点点脑袋,并没立刻答他话。
赵昱上前把地上那男人搀扶起来,把吃食塞进他手中。方才窗户内的妇女打开了家门,急忙跑出来,嘴里还念念道:“相公你没事吧!”男人弓着腰,用淤青的手擦去嘴角的血,一边把吃食向妻子摆了摆。
赵昱看着两人举止,下一秒就对上了二人感激的目光。他一把馋住险些跪下的两人,话也不说,转身去了。
江楚坐在马上看着一切,在书良耳边轻轻道:“小书良,我们打个赌怎么样,没有赌资。”
“嗯?打什么赌?”
“赌那对夫妻,恩将仇报。”
韩书良一愣,“为什么?”
“因为他们是人。”江楚见赵昱上了马,不再同书良说话,转而对赵昱淡淡道,“赵兄心善。”
赵昱偏头看了他一眼:“能帮一把是一把。”
“方才村口那么多难民,赵兄为何不帮。”
“帮了一个,就要帮一群,当他们都把手伸来的时候,连你身上衣服都要扒了去,最后再把你皮肉生吞,你帮还是不帮?”
“没救的,未必不知恩。救了的,未必非豺狼。”水珠挂着江楚隐隐翘起的嘴角,不肯落下去。他嘴巴贴近了书良的耳朵,轻问道:“懂了吗?”
韩书良皱着眉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江楚这话一语双关,好像是在说村外与巷内的人,又好像……
赵昱没说话,只轻拽着缰绳。
雨没有半点停歇的意味,越下越欢畅。三把伞已经挡不住霹雳来的豆雨,四个人的裤子已经湿了大半。
草鞋溅碎起水花,在积水的路面上踩出个个坑洼,最后又被积水盖满。
赵昱在马上闻声,立刻抽出腰间长剑,雨水在剑身上崩发出七分,剩下三分顺着剑脊延至剑锋,直指身后的人。
是一老人。
“哎呦哟!大侠这是做什么,我这把老骨头可遭不住这个。”
“(收剑)冒犯了。老人家。有事吗?”
“呃有……是这样,老头子我是这个村的村长,听闻村子有四位贵人前来,特来此接待。四位看,这大雨下的,路也不好走,人也不好受。不如四位现在村子借宿一晚,我们也好尽一下地主之谊?”老头子满脸和善,眼角的褶皱里写满了亲和。
赵昱沉了会儿,点头应了下来。江楚柔和着眉目送走了村长,对着怀里的书良轻轻道:“书良,喜欢看戏吗?”
韩书良:“什,什么?”
……
“吱嘎——”
大门应该许久没有打开过,光是活动筋骨都得大喘气,木头门面翘开了皮,死去多久的土灰蹦起,攻击着几人的鼻腔。
四人进了屋,借着外面的光勉强看清了屋内的陈设。两间,外间只有一张桌子,里间一张床,桌上一根燃了一半的油灯,杯碗还在,只不过盛的是土灰,床上还铺着满是补丁的被褥,斜拖在地上。
江楚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对着油灯一吹,阴暗的屋内一瞬间弥满了清光,这才发现外屋角落还有一口灶,余下些许木柴,地上被积灰铺了个遍。
村长站在门口道:“四位就请在这先住下。老头子我回去给你们准备饭菜,好了便过来叫你们。”
“谢过村长。”韩书良对村长拜道,随手关上了门,“这一身湿得差不多了。”
“你扶玦兄出门不带伞,你又稳坐他身前,正好给他挡了风雨。”赵昱拭去木凳上的灰尘,一屁股坐下。
江楚在房里找到条木棍,捻其一头,竟靠两根手指翘起了整个棍身,辩道:“书良可是心甘情愿坐我马上的。(看向书良)是不是小书良?”
他把棍梢摔落回地上,震去了棍子上的浮灰,又走到门口让雨水把棍子淋洗一遍,这才担在墙角灶旁两面墙的木架上,废了半天劲升起灶火。
赵昱看他担好木棍,又扫了眼韩书良鸡啄米的脑袋,等火将其烘干,脱了外层衣服搭在上面。
江楚单臂担着自己跟书良的衣服,把赵昱的衣服往边上拽了拽,好让他们的搭在灶火正顶——让你挑事儿!
“喂,过来坐吧。给个姓也可,方便称呼。”赵昱对着护卫道。
“在下姓柳。谢过赵大哥。”
“姓柳?”江楚心里沉吟着,多看了护卫两眼,突然觉得有股无由来的熟悉。
韩书良在那边挽起了裤腿,嘴上已经开始惦念着村长为他们准备的酒宴,江楚被他断了思绪,顺下了话,“你真以为这村子会给你排个宴席?”
“啊?什么意思?”
“就算是酒宴,也是送你上路的酒宴。”赵昱说完了一句,再也没开口,江楚也跟着一起闭了嘴,剩韩书良自己摸不着头脑。
……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王阳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