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炎三十八年,岳崖学府
自从那日在前院湖边的闲亭里起过争执,江楚和萧也韫一直想找个机会去后院给卫子阎赔个不是,正好赶上今日无风无雨也无课,本打算一同前往。可萧也韫半途被杨先生叫人截了去,最后也只剩江楚一人。
他来学府已经有一阵子,后院却是他第一次踏足。迈过后院那两柱三间的牌楼,扛刀的、挑棍的、持剑的、玩钩的、耍枪的纷纷撞进眼帘。
这后院好像从不缺往死里打的武生,从练武场到牌楼,三招前还是切磋局,五招后就是生死局。而且往往交锋时被缴械击飞兵刃早不稀奇,运气好是石木建筑遭殃,运气不好,就是飞来横祸不定砸谁头上。
天很阴沉,像是随时能下起雨来的样子,乌云压在每个人身上,捂得透不出气来。江楚不知道是不是这天的闷热,让他们心里的燥火更旺一簇。他侧身躲过一倒飞来的人,又弯腰避过了横来的无心一刀。
这后院,真不会出人命么……
“哎!江楚?!”
江楚回身一瞧,瞧见个中年男人,“霍,霍叔?”
……
霍匡:“你现在这年纪,一天一个样,我是差点没认出来啊!前阵子我听杨老头新收了个姓黎的,真想不到就是你小子!”
“晚辈去年还好奇为什么在边关没见着您,原是在这儿当了先生。”
“哎,前年战场负了重伤,他们都不让我继续待在战场上了,说要是再来一次,小命多半就没了。我这人闲不住,离开边关就想找点别的事儿,这不。诶对了,你这从边关到这儿,路可不近。你爹让你来的?”
“没,自己大了,想在外面闯闯。京城那地儿待够了,不想跟一帮公子少爷们在国子监里挤。”江楚走在霍匡身边,突然问道,“晚辈发现这后院刀枪棍棒并无限制,打架斗殴也屡见不鲜,您这些都知道吗?”
“嗨,知道,我同意的。”
“不会出事儿吗?”
“这后院里的,不像前院那些啃书的想着将来做官什么的。他们这些都是想以后上战场杀敌的,我要是把他们护得太好,哪天真去了边关,就是去给人家送脑袋的。只要他们闹不出人命,我不会管。”
江楚笑了笑,虽然在他看来,这仍是有些不妥,但道理确实在这儿。
“哎对了,你也不小了,你爹给你操开婚事没有?”
“(浅浅一笑)都是边关打仗的将军,哪管的上我这档子事儿啊。”
“诶我当时听说,李济他家那丫头喜欢你?”
“没有,您这听谁瞎说的!”
“你看你看你看,怎么还急了?行,那我换个问法,喜不喜欢?”
江楚离开边关好一阵子,忘了这些行伍人的直爽性子,一下被他问了个懵,半天才道:“我有什么好的,人家能喜欢我?她是大家闺秀,京中才女,攀不上那根高枝。”
“(给了他一肘)你这什么话?你黎家不比他李家有名望?不是我问你喜不喜欢,别跟我打岔。”
“……不喜欢。”
霍匡嘿嘿一笑,看了眼江楚满脑袋的白发,“哎我说,来学府有一阵了,见没见着个姑娘?跟你一样一头花白的。”他从江楚的眼神里得到了肯定,“(嘿嘿一笑)你听叔跟你说哈,那妮子一眼就知道家世不凡,那叫什么……呃,得体大雅,艳而不妖,(想了想)贵而不娇,话少心细,一看就会照顾人。”
江楚不自觉往旁边拉开半步,大小眼警惕道:“您跟我说这个做什么?还有您这话都跟谁学来的?”
霍匡停了步子,看着江楚笑道:“嗨,当初跟前院那杨老头聊到过那妮子,这些话都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我现学现卖!至于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
霍匡轻轻捶着他肩膀,“我们几个活了半辈子的都不傻,(笑)你小子能看上什么样的,我们还算掐的清楚。”
江楚:“?”
霍匡点到为止,开始顾左右而言他:“说来也怪,我是这后院的主事先生,可对这一窝混小子,她有时候说话比我都好使,所以有时候我忙不过来,就让她帮我管一半。现在你也在了,当年你屁点大往阵前跑,命是我救的,也帮我打打杂不过分吧?回头我跟这群混小子招呼声,你也别一天到晚泡在老杨那边。我那边还有俩泼皮小子要学枪,先撤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