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金英在安顿好哺乳期的儿媳妇徐一维的那天早晨,秘密谨慎的约见了侄女婿方文山,就在他们曾经见过一面的蓝鲸西餐厅的包房里。
恭敬的给婶婶奉上茶,心虚理亏的文山在长辈面前拘谨的正襟危坐着,默然期待着对方开口训话。
他和沈珍珠的丑闻爆发,连累她的儿子韩立平被刑拘,这一系列的事件下来,他直觉她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此番特来问罪无疑。
出于责任和尊严,董金英不自然的咳嗽两声,徐徐说道:
“你和璐璐领证结婚许久了,我和你父母——我们亲家之间尚未见面,该有的礼仪程序并未进行。当然了,以你和璐璐之间特殊的关系现状,不遵循传统,不走寻常路似乎也说得过去。”
“对不起,这都是我爸妈虑事不周,请您见谅!”
深知方家乃知礼守常的世族大家,方家父母对她的冷落并非虑事不周,而是轻慢所致,但自知家境寒微的董金英只能无奈的表示宽容大度,挥挥手笑道:
“也罢了。我来就是关心一下你们小两口的感情。发生了这些事,论理我该亲自登门向你父母问询,但归根结底婚姻生活是你们自己的事,我先向你问清楚了,再问他们不迟。”
方文山不觉胆怯的口吃道:”什……什么事啊?”
“你还打算和璐璐生活下去吗?”
“当然!我们刚刚正式结婚,而且孩子都有两个了,出于对彼此的感情和对家庭子女的重要责任,我们当然要白头偕老!”
董金英暗自松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宽慰的笑容,但却不由自主的责备他道:
“既如此,你为什么要和那个女人发生那种事呢?搞得我们大家都抬不起头来,难以做人。“
“对不起!婶婶,我不知怎样才能表达我对那件事的愧疚之心,和对您的深深歉意。”
“你对我们任何人赔礼道歉都是次要的,璐璐是直接受害人,她肯原谅你吗?”
他难堪的咬了咬嘴唇,声音低沉的说:“她在感情上一时难以接受,正和我分居闹离婚呢!但我会尽力取得她的谅解,劝她回心转意的。”
“是啊!我听花儿说你们分居了,形势不妙啊!”
“对不起!……”方文山点头如捣蒜,此刻也只能如此表态。
董金英冷眼瞅了瞅他恳切悔罪的模样,轻声叹了口气道:
“以你们这样的名门望族,以你们一贯严谨的家风,按理说你不该出这样的事,让我说什么才好呢?怎么我偶然听说,寒寒小时候,你也在外面找女人,璐璐知道了气的离家出走,有这回事吧?”
方文山羞愧的深埋下头,感到无地自容。
“你们这些男人总是不知足,放着家里这么漂亮又贤惠的女人,要在外面乱搞,不知道你们图什么!终究是家里有钱惹的祸吧!唉!”
方文山斗胆抬首申辩表决心道:“婶婶,外面的女人再多再好,我也不过和她们玩玩而已,就像馋嘴偷吃的猫,——璐璐和孩子们才是最重要的!那些风流韵事,我相信搁哪个男人年轻时都难免,您觉得呢?”
“话虽如此,我也明白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又有哪个男人能完全的对家里的老婆守身如玉呢?但璐璐年轻又重情意,她未必想的开呀!”
“她怎么想,当然还得仰赖您的劝导,婶婶。作为娘家最重要的长辈,您一定期望她家庭幸福,夫妻和谐吧!”
“我尽力吧!”金英勉为其难道。“你知道我虽然将她视如己出,一把屎一把尿的抚养她长大,但到底不是她亲娘,和她没有血缘关系,言语的轻重尺度难以把握,有些话若违拗了她的心意,她未必会听呢!”
他胸有成竹的微笑道:“我知道她一直非常敬重您,自幼失去双亲后,您就和她生母一样,说话她或多或少总会听些的。”
“但愿吧!”做婶婶的深深叹息。
她又坐了一会,喝了半杯茶,和侄女婿闲话了几句便告辞离去。
原本她是前来问责与他,却在不知不觉间义不容辞的充当起他的说客,自然便打消了继而登门谴责方家父母的念头。
董金英暗自筹谋着某天找个合适的时机与璐璐谈心,不料方父方自清为他儿子着想,竟主动打电话约她这个久违的亲家母见面,在朝阳街道跃进路上的清江公司的后书房里隆重的摆了茶。
谨小慎微的董金英被接待处的顾大福带领着穿过庄严大气的公司前厅,径直走进书房来时,方自清在窗前镂刻精美古色古香的高背椅里起身恭迎着,满脸堆笑道:
“论礼,我早就该去登门拜会亲家,只是一直忙着;再则您那儿媳妇和小孙子一直在家,我过去说话议事也不方便,我们亲家只能约在外面。想来想去,哪里都不如我这一间斗室安静便利呢!”
金英拘谨的落座,赔笑脸恭维道:“方总说的正是,哪里还有比这儿更好的呢?”
两人面对面的坐着吃茶,少顷她便探询道:“方总特地请我过来,是为了璐璐和文山的事吗?”
“不然还能有什么事呢?”他搁下茶杯来笑望着她。“我们做父母的一辈子操碎了心,无非为了自己的孩子。——他们在闹离婚,而且闹得越来越不像话,您听说了吗?”
金英神情复杂的勉强笑道:“这件事因为文山在外面找女人而起,作为家长,难道您没有教养的责任吗?”
方自清没料到眼前的农妇竟然如此果敢直率,竟敢直捣他的心灵要害,于是羞愧的脸红咳嗽道:
“我确实教子无方,让璐璐受委屈了,这里我向亲家赔不是。”
董金英含着得意的微笑沉吟不语。
“不过他俩的孩子们都大了,不看我这张老脸,即便看在孩子们的份上,也不该真的离婚吧!况且文山的认罪态度良好,璐璐是不是可以考虑再给他一次机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