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垂,许适意和许承林父女两个坐在一侧。
沉寂许久,许承林叹了口气。
“我本意也是如此打算。”他深厚的目光看着坐在烛火下的人,心里不舍。
“意儿,爹知道你的能耐,这辈子在凤城始终是拘束你,不如去京城寻你舅舅,我上次去京城已经把京城的生意归拢到一处了,为的就是你去了之后方便。”
许适意没想到原来他也有这个打算,心里惊讶的同时又觉得感动——原来父亲早就铺好了路。
只是她从不是个把感情流于表面的人,闻言虽然美目流转,却终究没有太过激的表现,只是点头道谢。
“父亲费心了,女儿明白,近日便启程进京。”
许承林倒是没想到她这么着急走,微微皱眉道:“前日里我已向丛先生说过了,他们再过半月就也启程出发,速度也不会慢,你何不一同进京?”
许适意沉默许久,问道:“父亲之前说,京城早晚会有大事发生,就在这几年,女儿大胆猜测,丛先生他们护送的那人,是否就是大事发生的关键?”
许承林一愣,欣慰点头:“不想你竟看得出这其中关窍,你说得不错。正是如此,你和他们一起走为父才放心。”
许适意抿了抿唇,未等开口,许父又劝她:“不说别人,和你好的那个沈姑娘,必不是我们这样的平凡人,她日后,定然是搅弄风云的大风,你和她一起为父岂止放心,为父是安心啊。”
许适意本来打算答应下来的想法倏地变了——从她父亲的话里不难听出,沈趁或许肩负着什么她所不能想象的使命和责任,若是她因为自己的安危,和往后生活的富庶,就给沈趁的担子增加重量,她就不配和沈趁站在一起。
念及此,许适意轻轻吐了口气,目光执着:“不必了父亲,我与浸影私交如何,都不该成为我向她寻求庇护的因由,女儿明日便收拾行装,最迟三日过后也出发了。”
许承林有些不解,却也没问,听许适意又补充道:“女儿会注意安全的,不会在途中逗留,一定尽快到京城,然后差人带书信回来。”
话已出口,表明她的心思已经定了,许承林叹了口气,不知自己女儿这性子究竟是好是坏。
他点点头,跳动的烛火把他的影子映得缥缈又浑浊,许适意起身,忽觉父亲也已不是当年一般意气风发了。
她心尖有点泛酸,斟酌后开口道:“女儿安顿好后,父亲便一同进京去吧,娘过世多年,这么多年里,对姨母一家人也算照料颇多,给他们一处宅子,各自散了。”
许承林也有这个打算,点头后,忍不住又劝一句:“真不考虑和沈姑娘一起走么?”
许适意一顿,抿唇拒绝:“不了。”
“可你们不是知己好友,这件事不过分,过意不去的话,可以给她些银钱做盘缠,以后到了京城也可常来往。”
许适意愈发不想——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不想,一想到她要以附庸的姿态站在沈趁身侧,增加她的负累,她就觉得不能接受。
她心知好友知己之间,互相帮扶是应该的,没有什么于理不合,可是她不想。
就好像,她不承认她们是知己好友,她这个心态,更觉得她想要的是其他关系。
可是有什么关系会这样矛盾呢?
既想亲密无间,想绝对占有,又不想不能势均力敌旗鼓相当。
许适意觉得自己遇到了从未遇到过的难题——她没有头绪,而且她隐约察觉到,这种想法是别人也不会理解的,哪怕是见多识广的父亲,也不一定能解释得清。
从许承林房里出来,许适意姣好的身形被夜色瞬间吞噬,漫儿适时提起一个灯笼,驱退些许黑暗,跟在她身后。
夜色深沉,有点风,吹起许适意的衣袂,她心中的沉闷少了些许,因为她觉得此次交谈唯一的重要信息,不是父亲帮她整理了京城的生意,而是她获悉,沈趁也会去京城。
甚至和她一样,久居京城。
“浸影,我们总会再见的……”
然而微风歇止的一瞬,她忽地有些不确定,尾音轻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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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许适意就着手开始收拾行装,她心里早就做好了打算,进京的事宜早不宜迟,拖得久了不知还要出什么变故耽误行程。
沈趁早就知道她的打算,除了每天依旧送花不误,还会跟着团团转的许适意一起团团转,帮她看看缺什么少什么,以“曾经在京城小住过两年”为由跟着帮忙。
许适意知道她是好心,心头欢喜,却又隐晦的有点不欢喜——这人怎么一点离别的愁绪也没有,难道是也知道以后会在京城相遇,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吗?
可是她也心知肚明,但昨晚明明还有点不顺快的。
许适意的动静没做收敛,全府上下早就传开了,自然也躲不掉许陈氏的耳朵。
她尤其兴奋,一想到以后许适意去京城,这山遥路远的,怎么也不常回来了,或许就成亲时回来看看也说不定,她这心里就欢腾地按捺不住。
一早上许陈氏梳妆打扮了,正和心腹的婆子畅谈未来在许府的美好光景,就见另一个婆子急匆匆跑进来。
“夫人不好啦!大少爷和那个沈姑娘打起来啦!”
许陈氏的笑容僵在脸上,而后戛然而止,倏地起身往外走,一边急吼吼地了解事情的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