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五一劳动了。这天下午,春光明媚,天高云淡。
四队的操场上放了几张长条桌子并做一排,桌子上摆满香烟和饮料、方便面。口哨声响过之后,各个号室排队入场,依次站立。
马哥宣布,能唱的,会跳的,上来表演有奖。一些年轻人纷纷登场,有说的,有唱的,各显神通,表演者每人发给一盒香烟算作奖赏。表演结束后则由跑院老大给各个号室发一二十条香烟不等,方便面和饮料也是十箱八箱。每发一次全队人员大声高喊“谢谢哥——”嘹亮的喊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此目的一则是增加一种节日的气氛;二则树立老大的威信;三则是给其他各队进行炫耀。
东西发完以后是体育活动。“骑驴”,都是年轻人们玩的,八九个人在下面,后面的人搂着前面人的腰,搂成一串,搂紧了,似乎是一条长长的“驴”,其他小伙子便从后面助跑,跳起来骑到“驴”的身上,后面的人继续往上骑,骑的人多就把下面的“驴”给压塌了,最原始的玩法。年轻人们倒也挺尽兴。一个小伙子助跑快到“驴尾巴”的时候,塔拉着的布鞋飞了出去,光着一只脚,人还是骑到了“驴”尾巴上,惹得人们哄堂大笑。
“五一”节到了,休息一天,中午改善伙食,每人半碗青椒鸡块,两个砣。吃完饭后每个号室除留两个值班的以外,纪哥说了,全部“昏倒”睡觉。
由于平时充满火药味的气氛和紧张的劳动,压抑的心情得到放松,这一顿午觉睡的太香甜了。忽然觉得耳朵边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怪痒痒的,睁眼一看,是只虱子在作祟,抓虱子从小都会,顺手抓了起来,用两只大拇指甲盖对挤,被掐死了。
下午各号室号长又带着贼娃子们出去到操场晒太阳。
一些身上长满疥疮的贼娃子们乘机脱掉衣服,有些干脆连裤子也脱掉对着太阳暴晒,这不脱不知道,一脱吓一条,在后面的号室里都是一些入所待审时间较长的老贼娃子,疥疮是一种皮肤传染病,由于环境的制约和有限的医疗条件,交替传染,无法根除,手背,胳膊,大腿,屁股,有些人甚至于全身都长满了疥疮,流着黄水和浓水,由于身患此疮奇痒无比,用手一挠浓血直流,新痕旧痂惨不忍睹,据说用太阳晒或者用塑料鞋底抽打可以缓解。
就在邓衡岳看得目瞪口呆之时,纪哥突然对着邓衡岳说道:“老邓,你看一看。这个镜头你可能还没有见过。我今天就叫你见识一下,2号室就是个过渡号室,都是一些新崭子,身上还好一些,过几天你们就要被发送到后面号室去了。这些疥疮很有可能会传染到你身上。你得赶快想办法,最好留在2号室里,这样你也许会躲过疥疮的传染。就是这些得疥疮的人都少不了生产任务。你可要想好了。”
纪哥说完之后走到一个犯人跟前,对他说道:“小四川,把你的裤子脱下来。”
那个操着四川口音的小伙子立即脱下了裤子,邓衡岳一看,天哪,两条腿和屁股上全是疥疮痕迹,鲜血和脓疮交叉感染,紫一块,红一块。纪哥顺手将他的布鞋脱了下来,让他趴在地下,抡起鞋底“噼里啪啦”一顿猛抽,红色的鲜血和白黄色的污脓四处飞溅,惨不忍睹。小四川也没啥过激的反应,据说这也是医治疥疮的一种土办法。此情此景让邓衡岳恐惧到了极点。
5月8号,五一长假刚刚结束,一辆小型货车停在了四队操场上,跑院号室里的水娃子立即跑了过去,从车上抬下来一只塑料筐,急匆匆的走到了跑院号室。
筐里装着的是邓衡岳的女儿通过“内线”按照跑院号子的要求办理了相关手续,给他带进来一大包衣服,被褥被套,买了许多清真饭菜和方便食品。
过了一会儿,跑院老大成四虎来到了2号室,对邓衡岳说道:“老邓,从现在开始你就睡在倒挂二铺,睡在田壮元的旁边。从今以后什么活都不用干,值班也免除。除了大门不能出去以外,白天你可以在监道内任意行走。你们几个散仙也可以打打扑克,小便也可以像个男人一样站着尿尿。另外还有水娃子替你洗衣服洗碗。你和纪哥两个在一快吃饭,生活上的事情你以后就不用自己操心了。”
邓衡岳连忙点点头说道:“谢谢哥。”
就这样,邓衡岳从一条虫又恢复到一个失去自由的人。两天后,邓衡岳发现5号室里几个水娃子穿着他以前穿过的衣服。这才明白,实际上家里带来的东西十之有六七都被5号室里盘剥走了。在他们把自己能够穿的衣服挑选之后,把不合身的衣服退还给了邓衡岳。
21天的生不如死,艰难困苦,挨打受气的日子总算熬到了头。
女儿带来的饭菜快要凉了,纪哥叫来田壮元,3号和6号两个散仙和一号号长梁宏伟。两个水娃子把两个纸箱子放在一块并起来上面放一块小木板当餐桌,一盆手抓,一只老母鸡,清真炒菜,久违的大米饭,一帮人毫不客气的大嚼大咽起来。边吃边聊,其乐融融。
吃完饭,田壮元打着饱嗝对着邓衡岳说道:“老邓,走,咱们一块打双扣去。”
邓衡岳连忙说道:“是”有点感激涕零,更为自己作为一个男人从此能够站立起来尿尿而自豪。
下午的晚饭自然由水娃子操办,还是用两个纸箱上放一块小木板当餐桌,切两样家里带来的熟肉制品。从犯人的饭车里干捞一些水煮菜,五号跑院老大还特意让水娃子给邓衡岳送来一盒快餐盒饭,邓衡岳和纪哥终于能够平坐在一起吃饭。每人两包干拌方便面。吃完饭后,纪哥让我在以前白天想都不敢想的床上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