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和大殿内。江世雨坐在金銮宝座上,单手支额,眉宇紧蹙。殿内气氛紧张,群臣低声纷议。
昨日夜里,江世雨收到急奏。一周前,西南兀族再度侵扰南江,占去了西南边陲永邑一带,大有继续侵占的势头。益州都督文远赶忙连夜上奏,派人快马加鞭急送宫中。江世雨看完奏章后彻夜未眠。第二日召百官上朝。
“陛下,兀族屡次扰我南江,当调兵伐之,以绝后患啊。”交州刺史魏少仲振词。
“是啊陛下,若不镇压,这兀族愈加嚣张,哪日直闯中原,便是想镇,也难避折兵损将,百姓遭殃啊。”旁臣增议。
殿内的声音越来越嘈杂,主张讨伐的声音越来越多。从原本的低声纷议变成了高声阔论。江世雨始终一言不发。双眉紧锁。朱砚卿知道陛下此时在苦恼什么。
兀族向来刁蛮凶悍,但是势力一直不大,最早只是偶尔骚扰西南边陲地区,多是抢掠,没有侵占之图。所以南江先帝对兀族也没有过分镇压,反倒是给了他们不少惠利,开放边市给他们。然而兀族得寸进尺,后来不满足与商贸互利,想要侵占南江土地,便开始常常侵扰。若是过去,发生这种事情,陛下定是要派兵去镇压的。
长久以来,兀族屡屡骚扰,江世雨早有剿灭的念头,然兀族数月前却突然归顺北夏,整个局势瞬间发生了逆转。
现今兀族的领地相当于是半个北夏的领地。如果真按魏少仲说的调兵伐之,无异于跟北夏相对。要伐,也当是北夏遣兵伐之,不该轮到南江出手。照理来说,应先告知北夏,看北夏如何对待兀族。北夏若是不治,则南江北夏定是要爆发大战。北夏若是治了,兀族也一定会记恨在心,他日报复,北夏也会跟着受遭罪。
伐也不是,不伐也不是。进退维谷,左右为难。江世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时下不出定断。
群臣义愤填膺,正气凛然得议论了很久,得出的结论无非是举兵讨伐。直到众臣都注意到陛下一言不发的时候,才渐渐安静了下来,意识到自己的无礼。
此时,站在朱砚卿对面的少府大人颜昌上前一步,缓缓道:“兀族侵入一事,不知朱大人有何见解?”
众人一听到颜昌提起朱大人,百双眼睛都落在了朱砚卿一人身上。江世雨也微微转头,看着朱砚卿。
朱砚卿默了数秒,镇定地说:“兹事体大,涉势诸多,难有定夺。”
百官群声哗然。颜昌心里冷冷地哼了一声,想着朱砚卿也不过如此罢了。
江世雨闭上眼睛,不想再听群臣杂议,一脸愁容地说:“今日先退朝吧,来日再议。”
众臣看到陛下的愁容,也不好多劝,便行礼退朝。唯独朱砚卿未走,仍在殿中。江世雨起身欲离,看到朱砚卿没有走的意思,便说:“朱爱卿,不若与我去御花园走走?”
朱砚卿弯身回是。江世雨已经猜到了朱砚卿定是有话要对他说,碍于群臣在殿中未言。
朱砚卿跟在江世雨后面,走到了御花园。江世雨支开了身边的奴才侍女,与朱砚卿一同坐在尚德亭中。四周仅有鸟鸣流水之声,无人语旁杂。
“砚卿,你有什么话要同朕说?”江世雨看着朱砚卿问。只有在他们两人的时候,他才会这么叫朱砚卿。
“陛下,兀族一事。臣略有想法。不知当不当讲。”朱砚卿若有所思地说。早在北夏太子的迎宴上朱砚卿就在思考兀族的事情了。想必也是早已料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但讲无妨。”江世雨说。比起在朝上听群臣的无序杂议,他更愿意听眼前这个谋略过人,才智超群的朱砚卿所言。
“此事定有蹊跷。数月前归顺北夏,为何今日才来犯。按兀族以往的作为,差不多两月一次抢掠。而归顺北夏之后,安好了数月有余不曾来犯。若是北夏暗中勾联兀族,完全不必只侵占边陲小地,以北夏的实力大可一举攻下一城。”朱砚卿正色道。
“恩,有理。益州兵力较之秦岭确有悬殊,从西南突破是绝佳之选。不论北夏对我朝兵力是否知晓,若要趁人不备一举拿下一城并非难事。”江世雨点点头。
“然而如今兀族的行动,却并非如此。这很可能说明侵占一事北夏并不知情,是兀族自身的行动。不妨做个假设,如果说,陛下不知此事与北夏无关的话,会如何行动。”
“若是不知与北夏无关,朕大概会派人去北夏询问夏芳君吧。”北夏当今皇帝夏桢,字芳君,是夏云的父亲。与江世雨关系甚好。
“信使来回半月有余,足够兀族安寨驻营了。”
“呵,没想到这兀族,倒是变聪明了。”江世雨听懂了朱砚卿的意思。兀族就是为了利用南江与北夏的和睦,故意归顺北夏。其侵占南江的心早已有之。按常理,兀族归顺北夏后,陛下定会先询问夏芳君的想法,不会轻易派兵,而信使来回的时间让其能够安寨驻营,事后再攻便难了,西南巴蜀地形向来险恶,山川纵横,江河水急,易守难攻。